进了寝殿暖阁,正统帝站定在太后跟前,几瞬后,作势行礼请安。
太后连忙摆手:“皇帝,你我母子间不必多礼,快坐下!”
她摆手罗汉床的另一边,待皇帝坐下后,她知皇帝不情愿和她多言,面上慈祥的笑容不变,正色说道:“皇帝,今日皇后来哀家这儿说了选秀一事儿,哀家是欣慰的。”
“照哀家说,皇帝登基后就该选秀,早些生下皇嗣,以定国本。”
“今日你我母子谈心,哀家就直言了,先帝子嗣稀少,当真于前朝无甚要紧么?你母妃是独得恩宠,你也受益良多。”
“可帝王要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
“先帝后宫多怨妇,无人敢明面置喙先帝独宠一人。可前朝党争,先帝总是处于下风,明明那些臣子的女儿就在他的后宫。”
“若她们能有一点恩宠,哪怕只是一点帝王高不可攀的垂怜,有个一儿半女,那些大臣也会觉着皇帝恩待他们女儿,是因为看重他们,何愁收服不了人心?”
“哀家知道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先帝在世时,哀家从不敢出言劝谏,这是哀家的本分,却也是失职。如今你继承了祖宗家业,我只这一次教导你,往后再不提及前朝之事。”
说罢,她看向身旁的掌事宫女,后者立马递上一本名册,她拿过放到正统帝眼前的桌面上。
“这是京城的各家闺秀,适龄未嫁的贵女都在上面。选入宫的女子不要太重相貌,多挑些家世好的”
正统帝翻了几页,抬眸看向太后,浅笑着问道:“母后的这份名册,为何连最近获罪人家的女儿都在上面?”
太后很快便状似惊讶道:“这样么?哀家深居宫中,不知前朝之事。只皇后寿宴那日,进宫的内命妇较为齐全,便以那日的人,写了这份名册”
此番回答可谓挑不出错,若她没写那些落马的人家,岂不是说明她通晓前朝事?
正统帝又似笑非笑的说道:“母后如此为儿臣的选秀着想,那为何上面没有王家小姐?听说母后的侄女正当适龄,又是世族王家出身,这样的女子,岂非正好入宫,也可替儿臣孝敬母后”
太后面色不显,但眼里掠过一抹深意:“皇帝,哀家再不知外面事,也知王家惹恼了皇帝,如今已经举家回肃州了,这王家女儿还有何入宫的必要?”
正统帝笑了笑:“母后不想让王家女入宫,是觉着她不配,还是想将她指给恭王?”
太后霎时变了脸色:“皇帝为何这么说?恭王虽远在梧州,只是个蕃王,可她也是先帝唯二的皇子,哀家怎会如此糟践他?一个家族没落的女子,怎能指给恭王?”
“是么?”正统帝还是笑着:“可母后把王家女说低了!”
“王阁老虽卸任,可王家是世家大族,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若娶了王家女,岂不比母后这本名册加起来都要值当?”
太后惊讶的看着他:“皇帝竟是这样想的?”
正统帝语气耐人寻味的说道:“看来母后是真不懂前朝之事,儿臣还以为母后是想把宝,留着给恭王呢!”
说罢,也不想看太后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起身又单膝跪下行礼,礼数是自登基以来,从未变过的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