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车碾过临江大道的减速带时,林薇膝头的青铜罗盘突然发出嗡鸣。她下意识按住盒盖,指腹触到三瓣花浮雕上渗出的凉意——那凉意并非金属本身的温度,倒像是从罗盘内部渗出的井水,带着敦煌壁画里千年未干的矿物气息。车载电台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女主播甜美的声线突然卡顿,电流杂音里混着模糊的吟唱,像是用梵语诵读的《星经》残篇。
手机在暗袋里震动时,她正望着窗外掠过的行道树。那些槐树的枝叶在晨光中舒展,叶片边缘凝着的露珠突然同时坠落,在车窗上划出蛛网般的水痕。短信界面跳出的瞬间,车载屏幕的导航地图莫名失灵,蓝紫色的光标在槐树林位置疯狂闪烁,像只被钉在屏幕上的画魇虫。
小心你身边的人,三瓣花的诅咒从未消失。
短信来自未知号码,发送时间显示为19:49——正是昨夜轮渡启航的时刻。林薇指尖划过屏幕,突然发现短信背景竟是张星图照片,北斗七星的勺口处赫然嵌着枚硬币,币面牡丹浮雕上的血纹正在照片里缓缓蠕动。她猛地抬头,正对上后视镜里陈景明的目光,他眼中的星图残像突然扭曲,化作无数条红线钻进瞳孔深处。
怎么了?陈景明的声音从副驾传来,右手却悄悄按在车门锁按钮上。林薇看见他袖口的石青色粉末已褪成暗红,粉末颗粒间夹杂着细小的银色鳞片,像谁把敦煌壁画里的飞天金箔磨成了灰。老陆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滴落在前排座椅缝隙,那些血珠竟在布艺upholstery上凝成三瓣花形状,花瓣边缘还泛着矿彩特有的金属光泽。
白若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发白,他突然猛打方向盘,商务车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划出诡异的弧线。林薇被甩向车门,额头撞在车窗上,却看见玻璃上的水痕正自动排列成星图——北斗勺柄直指南岸槐树林,而勺口中心的天枢星位置,恰好是她暗袋里硬币的所在。
他们在跟踪我们。老陆的声音嘶哑如破锣,他扯开风衣内衬,露出里面缝着的铅板,铅板上用朱砂画着残缺的星图,每道裂痕都对应着林薇父亲航海日志里的遇难坐标。陈景明突然按住老陆的肩膀,指尖触到他肩胛骨处的伤疤,那伤疤突然渗出荧光粉,在晨光中勾勒出郑和宝船的轮廓。
车载电台的电流声突然变成清晰的童声吟唱,唱的是闽南语的《牵星歌》:北斗在天,三瓣在地,星图之眼,藏于槐里...林薇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收到的是段视频——画面晃动得厉害,拍摄者似乎在槐树林里奔跑,镜头扫过第三棵老槐时,树干上的刻痕正在自动愈合,渗出的暗红汁液在地面汇成血河,河面上漂浮着无数枚牡丹硬币,每枚硬币上的血纹星图都在疯狂旋转。
关掉它!陈景明猛地转身,袖口的暗红粉末簌簌落在林薇膝头,那些粉末遇水即化,在她旗袍上晕开微型星图。林薇看见他右手食指根有道新的咬痕,伤口边缘凝结着银鳞,与老陆风衣内衬的铅板鳞片identical。商务车突然爆胎,剧烈的震动让林薇撞开暗袋,那枚硬币掉落在脚垫上,币面的血纹突然亮起,在车底板投下三瓣花阴影。
白若愚踩着刹车冲出车门,手里攥着枚刻着星图的铜哨。林薇透过车窗看见他跑到爆胎处,用哨子在轮毂上刻下三瓣花,轮胎伤口竟像活物般蠕动愈合,渗出的粘液在地面形成北斗图案。老陆解开安全带时,脖子上的银链掉了出来,链子上挂着枚磨平的船锚纽扣,纽扣背面刻着这个数字——正是敦煌第17窟的编号。
三瓣花的诅咒...是明代画工下的血咒。老陆的手指插进硬币投下的阴影,指甲瞬间变成青黑色,当年绘制《敦煌星图》的画工被活埋在藏经洞,他们用自己的血混合辰砂,在星图中心下了诅咒,凡是试图破解星图秘密的人...他的话被陈景明突然打断,只见陈景明从帆布包掏出半块朱砂墨锭,墨锭上的三瓣花图案正在吸收车内的光线,变得越来越红。
画工们不是被活埋,是自愿殉葬。陈景明将墨锭按在硬币上,墨粉与血纹接触的瞬间,车内响起无数人的哀嚎,他们用自己的灵魂锁住星图之眼,防止禁忌之力被唤醒。他袖口的暗红粉末突然腾空而起,在车顶组成完整的《敦煌星图》,每颗星宿都对应着车外槐树上的叶片。
林薇的手机第三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附件是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站着三个穿民国服饰的人,中间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手腕上有道疤痕,形状与老陆identical,他手里捧着的青铜罗盘,正是林薇现在握着的这只。照片背景是敦煌莫高窟,第17窟的洞口站着个穿唐装的画工,他手里的狼毫笔正滴着朱砂,在洞壁上画着未完成的三瓣花。
你父亲当年在南海沉船里找到的不是星图残卷,是画工的殉葬品。老陆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指着照片里戴眼镜的男人,那是我父亲,1947年他们三个人在敦煌打开了第17窟,出来后每个人都得了怪病,手腕上长出这种疤痕。他卷起裤腿,膝盖后方也有同样的疤痕,正在渗出荧光粉,每隔三十年,疤痕就会流血,必须用新鲜的矿彩才能压制。
陈景明突然掀开驾驶座脚垫,露出底下刻着的星图凹槽。他将硬币嵌入凹槽,商务车底盘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后排座椅缓缓升起,露出暗格里的羊皮卷。羊皮卷上用朱砂写着《星图诅咒解》,最后一行字被血涂掉,只留下以血为引,以魂为匙八个残字。林薇的指尖刚触到羊皮卷,上面的朱砂突然流动,在她掌心写出一行小字:你身边的人,有一个是画工的转世。
车窗外的槐树林突然起雾,白雾中浮现出无数画工的虚影,他们都举着狼毫笔,笔尖指向商务车。陈景明的袖口突然炸开,暗红粉末组成巨大的三瓣花,将整辆车包裹其中。林薇听见白若愚在车外吹哨,哨声里夹杂着《牵星歌》的旋律,而老陆正在用匕首划破手腕,将血滴在羊皮卷上,那些血珠竟在纸上聚成星图,中心的天枢星正是陈景明的位置。
是我。陈景明突然开口,他从帆布包拿出银杏叶挂饰,叶片上不知何时多了道刀痕,十年前在敦煌,我意外触碰到第17窟的壁画,画工的灵魂就附在了我身上。他袖口的银鳞簌簌掉落,在地上拼成完整的三瓣花,你父亲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诅咒追杀。
林薇的手机突然黑屏,屏幕上浮现出父亲的脸。他穿着航海服,站在南海的礁石上,手里举着青铜罗盘,身后是沉没的宝船。薇薇,父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海浪的杂音,三瓣花的诅咒不是惩罚,是考验。记住,星图之眼不在天上,在...声音突然中断,屏幕上只剩下闪烁的三瓣花图案。
商务车的引擎突然启动,罗盘在凹槽里疯狂旋转,车窗外的白雾被吸进三瓣花屏障。林薇看见白若愚正在用马灯点燃车胎周围的朱砂粉,老陆则将自己的血涂满羊皮卷,而陈景明正用匕首划破手掌,将血滴在她掌心的星图上。三个人的血混在一起,突然爆发出强光,将整辆车托起,朝着敦煌的方向飞去。
槐树林在下方缩小成黑点,林薇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星图正在愈合,三瓣花的中心出现了一个眼睛的图案。而陈景明的袖口,此刻已完全变成金色,那些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极了敦煌壁画里飞天身上的金箔。手机突然恢复正常,收到一条新短信,这次是父亲的号码发来的:去敦煌第17窟,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车窗外,北斗七星的光芒透过云雾照进来,每颗星都对应着车内三个人的伤疤。林薇握紧青铜罗盘,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苏醒,那是比诅咒更古老的力量,是千年画工的执念,也是父亲留给她的最终线索。而此刻,陈景明正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混合着自己的和画工的腔调:星图之眼已经打开,我们该去迎接真正的命运了。
返程路上,林薇的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小心你身边的人,三瓣花的诅咒从未消失。”她抬头望向车窗外,只见路边的槐树影子在晨光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像无数双伸出的手,正朝着他们的车抓来。而陈景明的袖口,那抹石青色粉末不知何时已悄然变成暗红,如同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