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院角的丝瓜藤最先显出疲态,叶子边缘开始发黄,像被岁月描了圈枯色。春杏蹲在藤下,摘下最后一根弯弯的丝瓜,蒂部已经有些发硬——再不吃,就该老得嚼不动了。
“得赶紧把菜窖收拾出来了。”她直起身,拍了拍沾着泥土的裤腿,对着屋里喊,“二柱,把梯子搬出来,咱得把屋檐下的玉米辫挂高点,别让老鼠啃了。”
李二柱扛着梯子从屋里出来,额头上还沾着灰——他刚在菜窖里清淤。“来了。”他把梯子靠在房檐下,动作利落地爬上去,接过春杏递来的玉米辫,一根根搭在房梁的挂钩上。金黄的玉米棒缀在一起,像一串串沉甸甸的灯笼,把屋檐都压得微微下沉。
“够不着了,你递根竹竿来。”李二柱在上面喊。春杏找了根长竹竿递上去,看着他踮着脚把最后一串玉米挂好,裤脚扫过墙头上的枯草,簌簌往下掉渣。
“下来吧,歇会儿。”她往石桌上放了碗凉白开,“刚听张奶奶说,过两天要下霜,得把地里的白菜收了。”
李二柱跳下来,接过水碗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说:“我下午去借辆板车,争取明天一天收完。对了,你那几棵雪里蕻也得拔了,腌上正好冬天就着粥吃。”
“嗯,记着呢。”春杏点头,眼睛瞟向菜园,“还有那畦萝卜,长得跟小拳头似的,不拔该糠了。”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是小花抱着个陶罐跑进来,辫子上的红绳歪在一边。“杏姐,俺娘让俺送罐豆瓣酱,说你家的白菜收了,炖菜时放两勺香。”她踮着脚把陶罐放在石桌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房梁上的玉米,“这玉米真好看,像庙里的金珠子。”
春杏笑着掐了颗樱桃番茄递给她:“等晒干了,给你串个玉米手链。”小花乐得蹦起来,嘴里的番茄汁顺着嘴角往下流,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对了,俺爹说,村东头的老井抽不上水了,让你家二柱哥去看看。”小花突然想起正事,含糊不清地说。
李二柱擦了擦手:“知道了,收完白菜就去。”他看了眼日头,“我先去借板车,你在家把菜篮子收拾出来。”
春杏应着,目送他走远,转身进了屋。她从柜里翻出几块旧麻袋片,打算铺在板车上垫白菜,又找出墙角的镰刀,在磨刀石上细细打磨,刀刃划过石头,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哼一首细碎的歌。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菜园,给白菜叶镀上了层金边。春杏蹲在菜畦边,用手指量了量白菜的菜心——已经卷得紧实了,外面的老叶微微外翻,正好能护住里面的嫩黄。她拿起镰刀,贴着地面轻轻一割,“咔”的一声,整棵白菜就倒了下来,带着湿漉漉的泥土气息。
“这棵长得真瓷实。”她把白菜放进筐里,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刚割了没几棵,李二柱就拉着板车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小花爹,手里拿着把铁锹。
“我帮你俩收白菜,二柱去修井,正好两不耽误。”小花爹把铁锹往地上一插,挽起袖子就跳进菜畦,“你家这白菜种得好,比俺家的瓷实多了。”
春杏笑着递过镰刀:“你来得正好,我一个人得收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