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有不少枯树,能当梁木用。瓦片的话,把碎的换掉,不够的用泥巴糊上,也能挡雨。李二柱盘算着,就是得找几个人搭把手。
这事不难,里正拍板,我让村里的后生们帮你,三天能修好不?
差不多。李二柱点头,心里却有了计较——他得趁修庙的机会,在村里立住脚。
回到碾房,他娘正在收拾屋子,把捡来的干草铺在地上当床,又用破木板搭了个桌子。娘,俺下午去后山砍树,你在家别乱跑。
知道了,你小心点。他娘塞给他两个红薯,路上饿了吃。
后山的枯树不少,李二柱选了三根够粗的,砍倒后截成合适的长度,刚要往回拖,就听见林子里有动静。他握紧柴刀躲到树后,只见两个汉子鬼鬼祟祟地往这边走,嘴里还嘀咕着。
那外乡人真能修好龙王庙?我看悬。
管他呢,里正都点头了。不过话说回来,他昨天救牛那身手,倒像是有点本事。
哼,一个外乡人,在咱村能翻起啥浪?等他修不好庙,看里正咋收拾他。
李二柱心里一沉,这是有人不待见他啊。他没出声,等那两人走远了,才拖着木头往回走。他知道,这庙必须修好,而且要修得漂亮,不然在村里就真没立足之地了。
拖到半山腰时,他实在走不动了,坐在石头上喘气。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早上溪边那个洗衣的姑娘,手里拿着根扁担。
俺帮你吧。姑娘把扁担递过来,脸还是红的。
不用不用,俺自己能行。李二柱赶紧摆手。
俺叫春杏,是李老实爷的邻居。姑娘没管他,用扁担穿过木头,俺爷让俺来看看,说你一个人拖不动。
两人一前一后拖着木头往山下走,春杏话不多,却很有力气,脚步稳稳的。李二柱偷偷看了她一眼,阳光照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竟有点慌。
你...你咋知道俺在这儿?他没话找话。
俺去碾房送野菜,婶子说你在后山。春杏的声音轻轻的,俺们村好久没来过外人了,大家都好奇。
俺们是逃难来的,给村里添麻烦了。
不麻烦,春杏摇摇头,你救了张寡妇家的牛,大家都念你的好。
说话间就到了龙王庙,里正还在那儿等着,见他们拖着木头来,点点头:好,明天让二柱子、三石头他们来帮忙,争取早日修好。
李二柱把木头卸下来,春杏道别后就走了,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他看着那三根木头,心里突然有了劲——不管有多难,他都得在这个年代,活出个人样来。
回到碾房时,他娘已经做好了晚饭,还是野菜糊糊,却多加了把麦麸,闻着更香了。灶房的烟囱里冒出了袅袅炊烟,在暮色里飘散开来,像是在告诉整个李家坳:这里,从此就是他们的家了。
李二柱坐在门槛上,看着那缕炊烟,摸了摸怀里的打火机。现代的一切恍如隔世,可眼前的日子,却真实得让他心头发烫。他知道,明天修庙的活儿不好干,可他不怕——在这个光绪二十六年的春天,他有手有脚,还有个疼他的娘,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夜色渐浓,村里传来了狗叫声,远处的山坡上,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像是撒在天上的星星。碾房里,他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在灯下缝补着衣裳。李二柱靠在门框上,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或许,这样的日子,也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