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伯擦了擦嘴角的绿汁,指了指刚才采半边莲的地方。轩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片草丛里,隐约能看见几条灰褐色的蛇蜕,像被人遗弃的破旧皮靴。“你看,”韦伯声音有些哑,“铁线蛇最爱待在潮湿的石头缝里,而这半边莲,就爱在蛇窝旁边长。”
他拿起一株没嚼的半边莲,指着根部:“你瞧它的根,细得像铁丝,能钻进石缝里,蛇爬过的地方,它长得最旺。毒虫出没的地方,老天爷总会留下能克它的东西,这是天地的规矩。”
轩辕心里一动。他想起在东夷海边,礁石上的牡蛎壳能治伤口溃烂;在西域草原,马群踩过的地方,总会长出能治腹泻的草药。难道万物真的有相生相克的道理?就像阴与阳,此消彼长,从不偏废。
“您看这叶子,”韦伯又说,把半边莲的叶片凑到他眼前,“它的叶边带着锯齿,像不像蛇的牙齿?可它的性子是凉的,能克蛇毒的燥烈。万物都有灵性,你害我,我便制你,这才是平衡。”
正说着,阿木忽然哼唧了一声,喉咙里的呼噜声小了些。韦伯赶紧解开藤蔓,掀开叶子。只见伤口处的绿泥已经变成了黑紫色,像块被污染的苔藓,而底下的皮肤,虽然依旧红肿,那可怕的紫黑色却不再往上蔓延了。
“有救了!”猎人惊喜地叫出声。
韦伯却没松口气,又捣了些半边莲,换了新的药泥敷上。“还得换三次药,”他对轩辕说,“蛇毒虽然被压住了,但已经钻进血脉里的,得慢慢排出来。这半边莲不光能解蛇毒,还能通利水道,让毒顺着尿液走。”
轩辕点点头,看着韦伯有条不紊地换药、喂药,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敬佩。这些生活在雨林里的医者,或许不懂什么阴阳五行,却能从草木的生长里读懂天地的语言,从毒虫的习性里找到救命的法子。这不正是岐伯说的“道法自然”吗?
太阳渐渐升高,雾气散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斑。阿木的呼吸越来越平稳,脸色也慢慢有了点血色。韦伯坐在石头上,掏出个陶碗,喝了口随身携带的米酒。
“轩辕小哥,”他忽然开口,“你从远方来,学了不少医道吧?”
轩辕腼腆地笑了笑:“只是略懂些皮毛,比起韦伯您,差得远呢。”
“我这算什么医道,”韦伯摆摆手,“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法子,看见蛇旁边长的草能治蛇咬,看见蚊子多的地方长的草能驱蚊,就这么记下来了。”他顿了顿,看着远处的密林,“不过我总觉得,这些草木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性子,有的热,有的凉,有的软,有的硬,就像部落里的人,各有各的用处。”
轩辕心里豁然开朗。是啊,人有男女老幼,病有寒热虚实,草木也有温凉寒热,若能摸清它们的性子,对症施用,不就能像韦伯这样,化险为夷吗?他想起自己记录的草药图谱,上面只记了形状和功效,却没细细琢磨过它们的“性子”,更没想过它们与周围万物的联系。
“韦伯,”轩辕诚恳地说,“您能多给我讲讲这些草木的性子吗?比如这半边莲,除了解蛇毒,还能治别的病吗?”
韦伯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了沟壑:“你愿意学,我就愿意教。这半边莲啊,不光能治蛇咬,若是有人淋了雨,浑身发沉,小便不利,用它煮水喝,也能见效……”
阿木的呻吟声越来越轻,几个猎人守在旁边,脸上的愁云渐渐散去。轩辕坐在草地上,一边听韦伯讲草药的故事,一边在心里默默记录。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暖洋洋的,像有股生命力在悄悄流淌。
他忽然觉得,自己走过的每一片土地,遇到的每一个医者,都是天地派来的老师。他们或许说着不同的语言,用着不同的法子,却都在诉说同一个道理——人从来不是孤立的,而是和草木、和鸟兽、和天地万物紧紧连在一起的。
就像这半边莲,生在蛇窝旁,却成了救人性命的药。万物相克,亦是相生,这或许就是生命最本真的智慧。
欲知后事如何,下集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