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站起身,对着广成子深深一揖,诚恳地说:“弟子初入洞时,只见心猿不定,意马难拴。外界的声响、身体的疼痛,都像绳索一样捆着弟子的心,让弟子坐立难安。”
广成子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后来,弟子学着调整呼吸,试着不去纠缠那些感受,才渐渐发现,原来心可以像平静的湖面,任由风吹过,却不留痕迹。”轩辕顿了顿,目光里带着一丝领悟的光芒,“弟子还察觉到,身体的病痛与气息的流动息息相关,若是心能静下来,气息便能顺畅,病痛也会随之减轻。”
广成子没有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轩辕知道,这是让他继续静修。
又过了三日。这三日里,轩辕的心境越发沉静。他不再刻意追求“静”的状态,反而像顺应四季轮回一样,自然地感受着呼吸、心跳、身体的细微变化。他发现,当自己完全沉浸在这种状态里时,竟会忘记“我”的存在——没有“轩辕”,没有“求道者”,只有呼吸与天地相通,心跳与日月相应。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洞外的草木在生长,他能感觉到它们的气息在向上蒸腾;山间的溪流在流淌,他能感觉到它们的气息在向下沉降;天上的云彩在飘动,他能感觉到它们的气息在左右游走。而自己的身体,就像这天地间的一棵草、一滴水、一片云,与万物共享着同样的节律。
第六日傍晚,广成子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轩辕:“此刻,汝又见了些什么?”
轩辕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仿佛映着洞顶的天光:“弟子见呼吸如缕,丝丝入扣,渐渐与洞外的山风相应;见心跳如钟,声声合律,慢慢与山间的地脉共鸣。弟子还见,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条脉络,都与天地相连,气息相通,分不出哪是‘我’,哪是‘天地’。”
广成子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像初春的冰雪消融,带着温暖的力量:“善哉。”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外面苍茫的群山,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静非不动,并非要你心如死灰,断绝一切感知。”
他转过身,看着轩辕:“静,是观其动而不随。就像日月运行,自有其常道,不会因为人的赞叹或抱怨而改变轨迹;就像江河奔流,自有其方向,不会因为礁石的阻挡而停滞不前。人在静中,便是要看清自己的气息如何流动,感知如何生灭,却不被它们牵引,不被它们扰乱。”
轩辕站在原地,细细品味着这番话。他想起那些被病痛折磨的族人,他们何尝不是被身体的痛苦牵引着,陷入恐惧与焦虑,反而让气息更加紊乱,加重了病情?他又想起岐伯讲过的阴阳之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动与静,不也是这样的关系吗?
“弟子明白了。”轩辕深深一拜,“静不是停止,而是在动中找到平衡;不是逃避,而是在感知中保持清明。就像医者诊病,既要敏锐地察觉病情的变化,又要保持冷静的判断,不被表象迷惑。”
广成子点了点头,重新坐回青石台,闭上眼睛之前,留下一句:“明日起,汝且随我观天地。”
轩辕望着老者的背影,心中一片澄明。这六日的静修,没有学到具体的药方,没有掌握奇特的技法,却让他触摸到了一种更深邃的智慧——关于身体,关于心灵,关于人与天地的连接。他知道,这才是医道的根基,是《黄帝内经》里“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的源头。
洞外的月光顺着裂隙淌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清辉。他闭上眼睛,再次沉入呼吸的节律中,这一次,他的心里没有了焦躁,没有了期待,只有一片平和,像崆峒山亘古不变的岩石,像山间静静流淌的溪流。
欲知广成子将如何带轩辕观天地,且看下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