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通压下立刻冲上去抢夺宝石的冲动。且不说它现在状态不佳,面对一整支精锐军队无异于自杀;更重要的是,乾元之境让它明白,强行夺取这种被诅咒的物品,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甚至可能让其中的邪恶力量彻底爆发。
它需要观察,需要了解更多。
接下来的时间,司通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潜伏在废墟的阴影里,密切关注着那位年轻将领——它从士兵们的称呼中得知,他名叫艾布·穆斯林,是阿拔斯王朝东方事务的重要负责人,一位以铁腕和高效着称的统帅。
艾布·穆斯林指挥着部队彻底清理营地,将所有倭马亚俘虏(大多是伤员和少数投降者)集中看管,将那些被污染的“血饲”……毫不犹豫地就地处决,无论他们是否还有救。他的命令冷酷而高效,带着一种对“异端”和“污秽”的零容忍态度。士兵们严格执行命令,脸上带着胜利者的骄傲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在处理战利品时,司通注意到,艾布·穆斯林对那些从倭马亚人那里缴获的、带有明显邪异色彩的物品(如骨杖、符号卷轴、紫色药剂等)表现得极其谨慎和厌恶,下令将其单独堆放,准备焚毁。这表明他本人对这类超自然的力量是排斥和警惕的。
然而,矛盾的是,他对自己腰间那柄镶嵌着邪异宝石的弯刀,却似乎毫无警觉,甚至……有种下意识的依赖。在发布重要命令、或者面对一些棘手问题时,他的手总会无意识地摩挲那颗宝石,而每次这样做之后,他的决策都会变得更加果断,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冷酷和强硬。
这颗宝石,仿佛是他内心铁血与征服欲望的放大器,同时又在巧妙地隐藏自身的存在。
夜幕降临,阿拔斯军队在清理干净的古城营地驻扎下来,燃起篝火,庆祝胜利。烤肉的香气和胜利的歌声取代了之前的血腥与疯狂。
司通潜伏在营地外围的一处断墙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中央大帐附近的艾布·穆斯林。
这时,它看到一名看起来像是本地向导或者归顺者的老人,被士兵带到了艾布·穆斯林面前,似乎是在询问什么事情。艾布·穆斯林的心情似乎不错,一边擦拭着那柄弯刀,一边随口问着话。
司通凝聚起所有的听力,捕捉着随风飘来的零星片段。
艾布·穆斯林似乎对倭马亚残党使用的“邪术”很感兴趣,询问其来源。
那老人颤巍巍地回答着,言语中充满了恐惧:“…大人…那些是…是来自沙漠深处的诅咒…据说…据说和很久以前…坠落的星星有关…”
“…有人说…他们在挖掘古代废墟…寻找…寻找恶魔的力量…”
“…您佩戴的这把刀…它上面的宝石…光芒…似乎…似乎和那些邪恶之物…”
老人的话似乎触动了什么,艾布·穆斯林的脸色微微一沉,擦拭弯刀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刀柄上的宝石,那暗红色的光芒在火光照耀下,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柄刀,”艾布·穆斯林的声音变得有些冷硬,打断了老人的话,“是去年春天,在怛罗斯之战后,从一名顽抗的石国贵族宝库中缴获的战利品。它很锋利,助我斩杀了无数敌人。仅此而已。”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仿佛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警告老人不要再深究。
怛罗斯之战!石国贵族宝库!
司通的心中猛地一震!原来如此!
这颗宝石,或者说,这柄弯刀,很可能就是当年高仙芝在怛罗斯之战前从石国缴获的、那柄镶嵌着疑似亚历山大戒指改造成的宝石的“西域战神象征”!后来在怛罗斯战败的混乱中,这柄剑(或后来被改铸成的弯刀)落入了胜利者一方,最终又被阿拔斯王朝的将领获得,成为了艾布·穆斯林的佩刀!
经历了无数战火和杀戮,这宝石中的混合能量——盘古戬的碎片气息、阿努比的意识污染、或许还有丑山族的狂暴意志——非但没有被磨灭,反而在不断的血腥中被滋养和激活,变得愈发诡异和强大!它甚至可能吸收了怛罗斯战场乃至之后无数战死者的怨念和血气!
它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凶器,一个缓慢生长的毒瘤!
司通看着艾布·穆斯林那看似坚定、实则已被影响的侧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对统帅充满敬畏、对敌人毫不留情的黑色军团士兵。
这个新兴的、强大的阿拔斯王朝,正在锐意进取,扫清前朝余孽,巩固政权。他们看起来是秩序的代表,是邪恶的清除者。然而,他们的统帅,却在无意中佩戴着一件比倭马亚残党那些邪术更加古老、更加危险的诅咒之物。
这颗宝石,就像一颗种子,一颗蕴含着星际战争遗留的疯狂与仇恨的种子,已经被种在了这个人类帝国的心脏地带。
司通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它现在能做什么?冲出去,试图告诉这些刚刚取得胜利、坚信自身正义性的人类将军,他视若珍宝的战利品其实是一件邪恶的诅咒之物?且不说他们能否听懂一只猫的“话”,更大的可能是,它会被当作妖物立刻处死。
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颗危险的种子,在不知不觉中,或许将影响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命运,甚至影响着整个区域的未来。
就在这时,艾布·穆斯林似乎结束了询问,挥挥手让老人退下。他再次举起那柄弯刀,就着火光仔细端详着,手指轻轻抚过那颗暗红色的宝石。火光下,他的眼神似乎又出现了一瞬间的迷离,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满足的弧度。
然后,他猛地还刀入鞘,站起身,发出新的命令,声音洪亮而充满权威:
“传令!彻底焚毁此地所有邪异之物!明日黎明拔营,继续清剿所有倭马亚余孽和异教据点!真主至大!”
“真主至大!”士兵们狂热地响应。
火焰再次燃起,这一次是为了“净化”。而那些被缴获的倭马亚邪物,连同那些诡异符号的卷轴和紫色药剂,被纷纷投入火中。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那柄真正最危险、最邪恶的“战利品”,正安然地悬挂在统帅的腰间,那暗红色的宝石,在火光映照下,仿佛一只窥视着世界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司通默默地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燃烧的火焰和黑甲如林的营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之中。
它发现了可怕的真相,却无力阻止。这份发现,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它的心头。
阿拔斯的营地,既是希望的象征——他们摧毁了倭马亚人扩散污染的据点;却也可能是更大危机的潜伏之地——一颗邪恶的种子已然播下。
它的追寻之路,又增添了一份沉重而遥远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