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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青铜迷阵(1 / 2)

汉中城外的汉军大营在湿冷的雾气里若隐若现。连日阴雨,营地里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潮气,混杂着湿木头、皮革、汗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来自腐烂草根与泥土深处的沉闷气息。雨水顺着简陋的营房屋檐滴滴答答落下,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浑浊的小坑。偶尔有传令兵匆匆跑过,沉重的军靴踩踏泥泞,发出“噗嗤噗嗤”的黏腻声响,更添几分压抑。

一只灰白相间的猫,正无声地潜行在一排排营帐的阴影之下。它体型比寻常家猫大了足足一圈,接近一头健壮的猞猁,灰白毛皮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地紧贴在精悍的躯体上,显露出流畅而蕴含力量的肌肉线条。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双眼睛,即使在营地的昏暗光线下,也如同两枚熔化的黄金,闪烁着一种不属于凡俗兽类的、近乎洞悉一切的锐利光泽。额间,一小撮银灰色的毛发,如同凝固的星屑,在湿漉漉的皮毛间顽强地昭示着不凡。

它是司通。

它贴着潮湿冰冷的营帐布面,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紧紧锁定着前方粮仓角落堆放麻袋的阴影。那里,细微的、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的“窸窣”啃咬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几只肥硕的老鼠,仗着雨声掩护和人马的疲惫,正肆无忌惮地啮咬着宝贵的军粮口袋。

司通伏低了身体,肩胛骨微微耸起,后腿肌肉绷紧如蓄满力量的弹簧。它甚至能清晰地嗅到那几只老鼠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陈粮粉末和污秽皮毛的腥臊气味。这在过去,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但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正缓慢而顽固地从它四肢百骸深处蔓延开来。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带着一种滞涩的沉重感;每一次灵能在枯竭的经脉中试图凝聚,都像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推动巨石,引来阵阵酸涩的抽痛。

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源于那场遥远得如同隔世、却又清晰烙印在每一寸血肉中的弑神之战——在埃及吉萨灼热的沙丘上,面对被阿努比亵渎改造的月羽残骸,盘古戬的舍身封印,泽拉尔的石化守护……每一次强行催动那早已枯竭的神王血脉,都在它不朽的生命本源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力量如同退潮的海水,留下荒芜的滩涂。此刻,它甚至需要依靠猫科动物最原始的捕猎本能,来维持这具躯体的基本活动。

“咻!”

空气被瞬间撕裂。灰白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闪电,从阴影中暴射而出!目标精准无比——那只体型最大、正贪婪啃咬粮袋的老鼠。司通的利爪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带着千锤百炼的致命杀机。

然而,就在利爪即将触及鼠皮的前一刹那,一股难以抗拒的迟滞感猛地攫住了它!左前肢的肌腱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中,瞬间僵硬,凝聚的力量骤然溃散。身体在半空中失去了完美的平衡,原本雷霆万钧的扑击轨迹不可避免地偏离了毫厘。

“吱——!”

最大的那只老鼠发出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凭着求生的本能猛地向旁边一窜!司通的利爪擦着它油亮的尾巴尖掠过,“嗤啦”一声,只在潮湿的泥地上犁出几道深痕,溅起点点浑浊的泥浆。另外几只老鼠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奔逃,眨眼间便消失在麻袋堆和营帐基座的缝隙深处。

司通踉跄着落地,湿滑的泥地让它脚下一个趔趄。它稳住身体,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左前爪,金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深沉的无奈和自嘲。爪尖沾满了冰冷的污泥。这具身体,这承载了无数纪元记忆与使命的容器,终究还是被那场燃烧一切的战争拖垮了。它甚至……有些抓不住一只老鼠了。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雨幕的单调。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出现在粮仓入口。他身披半旧的皮甲,甲片边缘磨损得有些发亮,腰间悬挂着一柄环首刀,刀鞘朴素无华。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发丝,紧贴在古铜色的皮肤上。他的面容方正刚毅,眼神沉静而专注,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扫视着粮仓。

王平,他显然是被刚才老鼠的尖叫和司通落地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是你。”王平的声音低沉,带着蜀地特有的口音,语气里没有斥责,反倒有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温和。

司通无法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尾巴尖在泥水里轻轻扫了一下。

王平蹲下身,解下腰间一个用油布包裹严实的小袋。打开,里面是几块烤得焦黄、散发着谷物香气的面饼,还有一小块煮熟的、没什么油腥的肉干。他掰下一小块肉干,试探性地递到司通面前。

“营中不易,这点肉干,算是我替军中粮秣谢你的。”他的眼神坦荡,“营中若有灵兽相助,当以礼待之。你虽不言,但将士们都看在眼里。”

司通看着眼前粗糙却饱含善意的食物,又看看王平那双沉稳真诚的眼睛。一丝久违的、带着温度的暖意,极其微弱地,渗入它那被无尽岁月和冰冷战斗磨砺得近乎麻木的心田。它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低下头,轻轻叼住了那块肉干,慢慢咀嚼起来。粗糙的纤维感,带着淡淡的盐味和烟火气,是这具疲乏躯体此刻需要的能量。

王平看着司通安静地进食,眼神若有所思。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一下司通额间那缕奇特的银灰色毛发,但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只是轻轻拍了拍它湿漉漉的脊背,触手一片冰凉。

“这雨下得邪性,也闷得人心慌。”王平站起身,望向营帐外灰蒙蒙、仿佛永远也不会放亮的天空,眉头锁得更紧,“祁山那边军情胶着,运粮艰难。我们这边……也不太平。”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凝重:“营外西北方向的密林深处,近日常有怪事。夜巡的弟兄们说,总能听见低沉的嗡鸣,像是从地底传来,震得人心口发闷。有时夜里,林子上空还会闪过很奇怪的绿光,不是闪电,也不是火把,幽幽的,像……鬼火,但更亮,更冷。斥候派了几波进去查探,要么迷失方向,要么回来就浑浑噩噩,说不清看到了什么,只道林子深处有‘吃人的铜树’。军中已有传言,说那是古蜀国留下的邪祟之地,触之不祥。”

王平的目光重新落回司通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期冀:“丞相曾言,天地之大,奥妙无穷。我观你非凡物……若觉得那林中有什么不妥,或能……趋吉避凶?”他并未明言请求,但那话语中的担忧和对司通能力的隐约认知,已表露无遗。

吃人的铜树?地底的嗡鸣?幽冷的绿光?

王平的话,每一个词都像一枚冰冷的石子,投入司通沉寂的心湖。那瞬间的暖意被迅速冻结、驱散。一股强烈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在它体内炸开!仿佛沉睡已久的火山被强行唤醒,滚烫的熔岩在枯竭的河床下奔涌冲撞!

嗡鸣?那绝非自然的地动!那更像是某种庞大、古老、带着星际尘埃气息的能量转换装置在低负荷运转时发出的震颤!司通曾在尼巴鲁星球宏伟的风筝电厂边缘感受过类似的频率,那声音直接与行星的脉动相连,足以撼动星辰尘埃。而幽绿的冷光……阿努比!只有阿努比那些亵渎生命、玩弄灵魂的科技,才会偏爱那种令人作呕的、如同腐肉磷火般的冷绿色调!

至于“吃人的铜树”……一个冰冷的名字,一个深埋在地心世界坤渊的古老记忆碎片,骤然刺入司通的意识——侏罗族的一支!它们的造物,往往以扭曲的植物形态呈现,融合着冰冷的金属与怪诞的生命力!对,这次应该不是阿努比……那些深埋地下、风格诡谲奇异的青铜巨树、纵目面具……难道并非地球原生文明的产物?难道竟是侏罗族流落至此的遗迹?它们还活着?在这片远离地心的密林深处,它们想做什么?!

司通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粮仓角落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它甚至忽略了口中尚未咽下的粗糙肉干。一股强烈的、混杂着震惊、警惕、以及一丝渺茫得连它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归途”希冀,如同电流般瞬间贯通了它疲惫的躯体。左前爪的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

它必须去看看!立刻!

没有丝毫犹豫,司通甚至没有再看王平一眼,猛地转身,后肢在湿滑的泥地上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灰白色的身影如同一支离弦的劲弩,“嗖”地一声,便从王平身侧掠过,冲出了粮仓的阴影,一头扎进了外面连绵不绝的冰冷雨幕之中。

“喂!你……”王平的声音被风雨声瞬间吞没。他只看到一道迅疾的灰影在泥泞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营寨边缘木栅栏的缝隙处,没入了外面那片被雨水冲刷得更加幽暗深邃的原始密林。

雨点密集地打在树叶上,发出连绵不断的哗哗声,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司通在湿滑的腐殖质层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间高速穿行,灰白的皮毛紧贴着骨骼,雨水顺着毛发流下,勾勒出精悍的线条。它完全依靠着猫科动物天生的平衡与敏捷,以及那铭刻在骨血深处的猎手本能,在几乎无法辨认路径的密林中疾驰。

越往西北方向深入,王平所描述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具象化。空气仿佛凝固了,不再是流动的风,而是某种粘稠沉重的液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口掺杂着金属粉末的冰冷凝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铁锈腥气和……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类似生物组织在强电场下分解产生的臭氧味。

那地底的嗡鸣声也清晰起来。不再是模糊的震动,而是一种低沉、恒定、穿透力极强的“嗡——嗡——”声。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在骨骼和内脏上,如同无数只巨型的青铜蜜蜂在胸腔里疯狂振翅,震得司通耳膜生疼,牙齿发酸。这声音的频率,带着一种令它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的熟悉感——尼巴鲁!绝对是尼巴鲁失落科技特有的能量波动频率!

更诡异的是光线。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本该是彻底的黑暗。但此刻,林间却弥漫着一层极其稀薄、若有似无的幽绿色光雾。这光雾并非源自某个具体的光源,而是仿佛从每一片潮湿的树叶、每一块布满苔藓的岩石、甚至每一滴冰冷的雨水中自行渗透出来。它冰冷,死寂,毫无生气,如同亿万只腐烂萤火虫的魂灵聚合体,将整片森林浸染成一个巨大的、诡异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绿色水族箱。

司通金色的瞳孔在这种光线下收缩到了极致,如同两枚燃烧的金色针尖。它敏锐地捕捉到,一些低矮灌木的叶片边缘,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同源的绿色荧光,仿佛被无形的画笔勾勒过。几只被惊飞的夜鸟,翅膀在掠过光雾时,也短暂地拖曳出幽绿色的轨迹,随即又融入黑暗,如同不祥的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