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陈府被查抄的喧嚣与狼藉,尚未被寒风吹散。那象征着百年煊赫的朱门贴上了冰冷的刑部封条,府内值钱的物件被一一登记造册,充入国库,剩下的唯有满地狼藉和无尽的凄凉。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帝都的每一个角落,自然也穿透了那重重宫墙,抵达了皇宫最深处,那座依旧维持着表面奢华、实则已风雨飘摇的宫殿——陈太贵妃所居的永寿宫。
当夜,永寿宫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所有宫女太监皆被驱至外殿,垂手躬身,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内殿之中,只隐约传来瓷器被狠狠掼碎于地的刺耳声响,以及陈太贵妃那再也无法维持雍容、变得尖利扭曲的咆哮与哭嚎,其间夹杂着对皇帝、对谢砚之、尤其是对云映雪最恶毒的诅咒。
然而,到了后半夜,永寿宫内却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那死寂,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不安,仿佛暴风雨前最后、也是最恐怖的宁静。
翌日清晨,当天光勉强透过窗棂,洒向依旧寒冷的宫道时,一个石破天惊、却又似乎在许多人意料之中的消息,如同炸雷般从永寿宫传出,瞬间席卷了整个宫廷,旋即震动朝野!
陈太贵妃,昨夜惊惧过度,旧疾复发,于子时三刻……薨了!
“暴毙而亡”!
四个字,轻飘飘地从前来宣读噩耗、面无表情的内侍监口中吐出,却带着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消息传到正在监督户部清点陈氏抄家账目的云映雪耳中时,她正拨动着金算盘的手指猛地一顿,白玉算珠发出一声突兀的脆响。她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清亮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
“惊惧过度?旧疾复发?”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官方说辞,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寒意刺骨的弧度,“真是……好巧的旧疾。”
站在她身侧的谢砚之,玄色的身影纹丝不动,只是眼底的寒芒微微一凝,如同深潭投入一颗冰石,不起波澜,却冷意彻骨。他与云映雪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深宫之内,哪有什么真正的“暴毙”?尤其是对于陈太贵妃这样身份敏感、刚刚母族被彻底铲除的人物而言。这分明是最干净利落、也最符合皇室体面的——灭口!或者说,是皇帝最后、也是最彻底的清算!
然而,更“精彩”的戏码,还在后面。
皇帝的反应,“恰到好处”。
听闻“噩耗”,陛下“悲恸欲绝”,竟当场“晕厥”于御书房!被内侍紧急救醒后,他“强忍悲痛”,不顾病体,亲自赶往永寿宫“瞻仰遗容”,在太贵妃榻前“痛哭失声”,连连哀叹“未能尽孝”,“子欲养而亲不待”!
一副完美孝子的姿态,演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