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令人骇然的是，帛书末尾提到，真正的、唯一能证明那王爷清白的前朝虎符，其实早已被那位忠诚的王爷在狱中自尽前，托付心腹带出，藏于一个“镜台无影，花开两世”之地，等待沉冤得雪之日。
这位大匠完成仿制后，深知太祖绝不会容他活口，便连夜带着这半枚仿制模具逃出宫廷，一路被追杀至此，重伤濒死之际，将其藏于这悬壁佛龛，希望有朝一日真相能大白于天下。
楚清烟握着帛书的手抖得厉害，几乎要握不住。
巨大的、颠覆性的真相如同滔天巨浪，将她彻底淹没！
沈砚……沈家……他们如今掌握的江山，他们赖以调兵遣将、稳固权势的虎符体系……其源头，竟然是一场如此肮脏卑劣的构陷与阴谋？！
那她楚家呢？她父亲的所谓“通敌”，与当年那桩旧案可有关联？沈砚对她家的赶尽杀绝，仅仅是因为功高震主，还是……也是为了掩盖这更深层的、关乎帝国根基的丑闻？！
她想起沈砚看到婚书背面玉玺印迹时那骤变的脸色和滔天杀意……那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前朝玉玺象征的意义，更可能是因为，那玉玺印迹，无意间触碰到了沈家皇权合法性之下，那最不堪、最血腥的根基！
而她，竟然直到此刻，才窥见了这冰山一角！
“呃……”
一声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闷哼，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不远处的藤蔓丛中传来！
楚清烟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冻住！
她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在她上方约十几丈处，另一片茂密的藤蔓之后，一道玄色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艰难而隐忍的姿态，悬挂在那里！
是沈砚！
他竟然……也跟着跳下来了？！不，不是跳下，他定然是用了什么方法，在确保自身相对安全的情况下，攀援而下，搜寻她的踪迹！
他显然也刚刚稳住身形，左肩处的玄色再次被洇湿扩大，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略显急促。那双深邃的眼眸，正锐利如鹰地扫视着下方的幽暗。
然后，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悬在半空、手中还拿着那卷帛书和青铜模具的楚清烟身上！
四目相对。
隔着十几丈的昏暗距离，隔着呼啸的崖风，隔着血海深仇与惊天秘密。
沈砚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找到目标的冷厉，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东西上。
当他看清那半枚青铜模具的形状，以及那卷古老的帛书时，他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那是一种比受伤、比面具被毁更加剧烈的震动！是一种核心秘密被骤然窥破的、极致的惊骇与无法置信！
他甚至失态地向前探了探身，似乎想看得更清楚，藤蔓因他的动作发出危险的嘎吱声。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几乎无法控制的震颤，“手里拿的是什么？！”
楚清烟看着他脸上那从未有过的、近乎恐慌的神色，忽然笑了。
面具下的笑容，扭曲而惨烈。
她当着他的面，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块冰冷的青铜模具，和那卷记载着他家族原罪的帛书，紧紧地、紧紧地捂在了自己染血的胸口。
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是她复仇之路最锋利的刃。
她的动作，无疑是一种最彻底的挑衅和宣告。
沈砚的瞳孔骤然缩紧！周身那冰冷的威仪瞬间被一种狂暴的怒意和杀机所取代！他猛地试图向下攀援，动作因为愤怒和肩伤而显得有些失控！
“给朕——”他的低吼声在深渊中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毁灭欲，“放下！”
楚清烟却不再看他。
她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抱着那两样东西，目光投向脚下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然后，她松开了抓着藤蔓的手。
身体再次向下坠去。
这一次，她主动选择了坠落。
带着足以将整个王朝掀翻的秘密，坠向未知的、却或许藏着一线生机的、更深的黑暗。
上方，传来沈砚近乎失控的、愤怒到极致的厉啸，以及藤蔓剧烈摇晃的声音。
他会不会跟着跳下来？
楚清烟不知道。
她只是抱着那冰冷的真相，不断下坠，仿佛要直接坠入地狱的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