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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无声凌迟(2 / 2)

她能怎麽办?阻止他们吗?看着他们活活饿死?还是冒着这可能是糖衣毒药的风险?

那米粥的香气,对於极度饥饿的人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最终,她艰难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喝吧。”

她紧紧盯着孩子们,准备一有异样就立刻采取行动,哪怕她自己也虚弱得快要倒下。

孩子们得到了许可,立刻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

云薇自己也拿起一个瓷瓶,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粥水滑过喉咙,确实极大地缓解了身体的不适。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一边喝,一边目光扫过地上剩下的几个瓷瓶。

她注意到,这些瓷瓶并非完全一样。其中有两个,瓶身似乎略粗一些,颜色也更偏乳白。

等到孩子们将手中的粥喝完,依旧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反而脸上恢复了一点点血色,蜷缩在一起,似乎因为得到了食物和温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竟开始打起瞌睡来。

云薇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她伸出手,将那两个略显不同的瓷瓶拿了过来。

入手比装粥的瓶子更凉一些。

她拔掉第一个瓶子的木塞。里面是清水,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气味。她同样先小心尝了一点,确定无毒,才稍稍放心。水是生命之源,比食物更重要。

然後,她拿起了第二个略粗的乳白色瓶子。

木塞拔开的瞬间,一股极其清淡的、苦涩中带着一丝清凉的药味飘散了出来。

是药?

她将瓶口倾斜,借着灯光看去,里面是浓稠的、深褐色的药膏。

为什麽给药膏?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手,碰触到自己脸颊上那冰冷坚硬的玄铁面具。

因为长时间的佩戴,加上之前毒发时的痛苦挣扎和冷汗浸润,面具边缘与皮肤接触的地方,早已磨破了皮肉,红肿不堪,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化脓,传来一阵阵灼热的、绵密的痛楚。只是之前一直被更剧烈的痛苦和紧张情绪压制着,她几乎忽略了这份不适。

这药膏……是给她的?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猛地掐断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加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屈辱和愤怒!

他斩断别人的手指,套上假的戒指来恐吓她、戏弄她,看着她为他“悲痛欲绝”,然後,再像施舍乞丐一样,扔给她一些粥水,甚至……还有治疗伤口的药膏?

他把她当成了什麽?一个可以随意操控、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的玩物?一个连喜怒哀乐都要由他掌控的傀儡?

这种“恩赐”,比纯粹的折磨更加令人作呕!更加践踏她的尊严!

恨意如同毒藤,疯狂地缠绕着她的心脏,收紧,再收紧。

她几乎想立刻将这瓶药膏狠狠砸向那片黑暗!

但就在她举起手的瞬间,脸颊边缘那阵阵灼热的刺痛变得无比清晰,提醒着她伤口的存在,提醒着她若不及时处理,感染化脓会带来的後果——虚弱,发热,甚至……死亡。

而在这追兵环伺的绝境里,虚弱就等於死亡。

她高举的手,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中。

理智和情感在疯狂地撕扯着她。

尊严让她想要毁掉这份来自仇敌的、充满羞辱的“馈赠”。

但生存的本能,以及身後那三个刚刚因为那点粥水而暂时安睡的孩子,却像冰冷的镣铐,锁住了她的冲动。

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最终,那只高举的、颤抖的手,缓缓地、无比沉重地落了下来。

她没有将药瓶砸碎,而是紧紧地、死死地攥住了它,彷佛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掌心连同心脏一起剧痛。

指甲深深掐进瓷质的瓶身,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赢了吗?她向现实低头,选择了生存。

可她输了,输掉了最後一点在他面前或许从未存在过的、可笑的尊严。

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面具上,瞬间变得冰凉。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沉默地、机械地,用颤抖的手指,挖出那深褐色的、气味清苦的药膏,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涂抹在面具边缘那红肿溃烂的皮肤上。

药膏触及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清凉,暂时镇压了那灼热的痛楚。

可她却觉得,那每一点药膏,都像是带着倒钩的针,紮进她的皮肉,更深地紮进她的灵魂。

她就在这片沉默的、充满雪松气息的黑暗“注视”下,完成了这无比屈辱的自我治疗。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等她涂完药膏,将那个空了的药瓶紧紧攥在手心,彷佛要将它捏碎融入自己的骨血时,地窖里只剩下孩子们均匀却微弱的呼吸声。

那缕雪松的气息,不知何时,悄然淡去了。

彷佛从未来过。

他走了。

就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地,扔下一地惊惧、一个残酷的玩笑、一些救命的物资和一份蚀骨的羞辱,然後,消失了。

云薇独自坐在冰冷的黑暗中,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空药瓶和那枚虚假的戒指,体内是残余的毒素和刚刚吞下的粥水带来的虚假暖意,脸上是药膏带来的虚假清凉。

她一动不动,像一尊彻底失去生气的雕塑。

只有那双透过面具眼孔望向无尽黑暗的眸子里,翻涌着无边无际的、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的恨意、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今天所给予的一切——

那断指的惊惧,

那以为失去的剧痛,

那发现被戏耍的暴怒,

还有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屈辱……

她都会牢牢记住。

一笔一笔,刻入骨髓。

总有一天……

地窖入口处,极其轻微地,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轻得像风吹过。

彷佛又是错觉。

但云薇猛地抬起了头,目光如淬毒的箭矢,射向那个方向!

**那里,依旧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