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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断指残戒(2 / 2)

剧烈的心悸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比方才毒发时更加厉害。短刃几乎要从脱力的手中滑落。

她猛地伸出手,不顾那断指的可怖与污秽,用颤抖得无法自抑的手指,死死握住了那截冰冷僵硬的东西,用力将它从土壁中拔了出来!

泥土簌簌落下。

她将断指凑到油灯下,贪婪地、绝望地、仔细地辨认着那枚戒指。

没错!是它!乌金的材质,简单的样式,甚至边缘那处细微的、她当年不小心磕碰出的划痕都一模一样!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戒指内侧。

那里,应该刻着一个小小的“砚”字。

光线太暗了,她看不真切。

她几乎将戒指凑到了面具的眼孔前,另一只手死死掐着那截冰冷的断指,指尖传来黏腻冰冷的触感,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可她浑然不顾。

终於,藉着那豆大的、摇曳的灯光,她看到了!

戒指内壁上,确实刻着一个字!

一个小小的、却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狠狠烫进她眼底的字——

**“砚”。**

轰——!

仿佛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武装,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真的是他……

这枚戒指,这个字……真的是他……

他……他竟落得如此下场?被人斩断手指……那他人呢?他……

无边无际的绝望和痛苦,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吞没。心脏的位置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彷佛被人用钝刀生生剜开,比那毒菇灼胃之痛惨烈千倍万倍!

眼泪毫无预兆地奔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滚烫地滑过面具下冰冷的皮肤。喉咙里挤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像濒死小兽的哀鸣。

恨呢?那些刻骨铭心的恨意呢?

在这一刻,竟然显得那麽苍白无力,被更庞大的、名为“失去”的恐惧彻底碾碎。

她以为她恨他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可当他真的可能已经……她才发现,那恨的基底,原来从未摆脱过爱的阴影。那爱早已被痛苦和背叛扭曲成了怪物,可它的根,却依然连着她的心脉,一触,便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她紧紧攥着那枚套在断指上的戒指,彷佛攥着最後一点与他有关的、冰冷的温度,指甲几乎要掐进那苍白的皮肉里去。身体脱力地沿着土壁滑坐下去,蜷缩起来,不住地颤抖,哭泣。为他,也为自己这无望而可笑的情愫。

孩子们被她的样子吓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就在她彻底被悲痛淹没,意识几乎涣散的边缘——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戒指的内壁。

那个“砚”字的刻痕边缘……似乎……有些过於锐利了?甚至……有点硌手?

一种极其微弱的、不合时宜的触感,透过指尖传递而来。

那不像经年佩戴後应有的磨损光滑,反而像是……新刻上去的?或者……刻痕的边缘,还有别的什麽极其细微的凹凸?

绝望中的心智,反而对某些细节变得异常敏感。

一个更深的、更冰冷的疑虑,如同潜伏在深渊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为什麽……这截手指看起来浮肿苍白,像是已经断了有些时日,但戒指内壁的刻痕却如此崭新锐利?

为什麽偏偏是这枚戒指?偏偏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刚才那缕雪松气……是那麽真实……

她猛地止住了哭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一种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荒谬感和恐惧感,瞬间压过了悲痛。

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再次将那枚戒指凑到眼前,用尽所有目力,死死盯着那个“砚”字!

油灯的光线依旧昏暗。

但她看得无比专注,几乎要将那小小的字迹看穿。

终於,她发现了!

在那个“砚”字**笔划的最深处**,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折射,似乎……还隐藏着另一个字!一个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需要极度仔细才能分辨的……**微雕**!

那是一个——

**“伪”。**

(“伪”的繁体字,与“砚”的繁体“砚”笔划深处可能形成极隐蔽的微雕)

像是一道闪电劈开迷雾,又像是瞬间坠入更深的、更寒冷的冰窟!

云薇的呼吸骤然停止了,全身的血液彷佛瞬间逆流,冲击得她耳鸣目眩!

伪?

伪!

假的?!

这枚戒指是假的?!这截断指……这场突如其来的“死讯”……全都是……假的?!

那麽刚才那一切……她的崩溃,她的绝望,她那可笑至极的眼泪和心痛……算什麽?

算什麽?!

一股比刚才得知他“死讯”时更加猛烈、更加残酷的暴怒和羞辱感,如同岩浆般轰然喷发,瞬间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

他没死!

他不仅没死,他还用这种方式!用她当年倾注了所有心意的信物!用一截不知从哪里来的、肮脏的断指!玩弄她!戏耍她!看着她为他痛苦崩溃,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绝望流泪!

他就在那里!一定就在地窖入口的黑暗中!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着这一出他亲自导演的、残忍至极的戏码!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云薇的喉咙里溢出来,破碎不堪,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性的气息。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泪痕尚未乾涸,但眼底所有的软弱和悲痛已经被烧得一乾二净,只剩下一片猩红的、淬了剧毒的恨意和杀机,笔直地射向那片依旧沉默的、该死的黑暗!

她攥着那枚虚假的戒指和那截令人作呕的断指,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几乎要将它们捏碎。

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冰冷的、濒临失控的恨意,在这死寂的地窖里缓缓响起,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质询:

“沈、砚……”

“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