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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项圈锁(1 / 2)

指尖悬停在冰冷染血的青铜项圈上,只差毫厘。头狼喉间那低沉的呜咽如同无形的皮鞭,狠狠抽在云知微紧绷的神经上。远处监工临死前短促的惨嚎已被风雪吞噬,黑暗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咀嚼声和骨头被碾碎的闷响,一下下敲打着濒临崩溃的耳膜。营房方向的火光在风雪中狂乱地跳动、挣扎,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心跳,映照着这片被死亡笼罩的雪原。

幽绿的狼瞳近在咫尺,冰冷、漠然,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琉璃球,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狼狈——散乱的发丝被血污和雪粒粘在额角,脸颊青白,嘴唇因冻裂和哨子吸吮而肿胀破皮,渗着暗红的血丝。那双狼眼里没有任何属于野兽的狂暴,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等待执行命令的机械感。

它在等什么?

等她的手彻底落下,捡起这枚沾满仇敌污血的项圈?等她自己,将沈砚的烙印主动捧起?

一股混杂着剧痛、屈辱和滔天愤怒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残存的理智。凭什么?!凭什么他要以这种方式宣告存在?用他人的生命作为注脚,用这头凶兽的獠牙作为权杖,逼她在血泊和绝望中,低头捡起他施舍的“信物”?

“滚!”一声嘶哑的、破碎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血沫和风雪灌入的冰冷气息。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挥手,不是去捡那项圈,而是想狠狠将那冰冷的、沾血的青铜扫开!仿佛扫开一条缠绕上来的毒蛇!

动作牵动了肩背被鞭笞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栽。那只挥出的手没能扫开项圈,反而因失去平衡,重重地、毫无缓冲地按在了那冰冷的青铜之上!

噗嗤。

掌心传来粘腻湿滑的触感,还有金属边缘的坚硬棱角。温热的、尚未完全凝固的监工之血,瞬间糊满了她整个手掌,那粘稠滑腻的触感如同活物般钻进指缝,带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气直冲脑门。冰冷的青铜项圈则像一块万年寒冰,贪婪地吸吮着她掌心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

“呜——!”头狼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嘶吼惊扰,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警告意味的低吼。庞大的身躯瞬间绷紧,肌肉虬结的狼腿微屈,做出随时可以扑击的姿态!幽绿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锁定在她因痛苦和恶心而扭曲的脸上,那眼神里的冰冷审视瞬间染上了一丝属于掠食者的凶戾!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云知微所有的愤怒和反抗。寒意从被血污覆盖的手掌,沿着手臂的经络,闪电般窜向四肢百骸,最后狠狠攫住了心脏!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因恐惧而剧烈打颤的声音,咯咯作响,在死寂的风雪里异常刺耳。

扑通!扑通!

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冻伤的溃烂处和鞭痕,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内衬,又在接触到外面冰寒的空气时迅速结成了细碎的冰晶,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进皮肉里。

逃!本能在尖叫。

可身体早已被寒冷、伤痛和巨大的恐惧钉死在原地。深陷雪泥的双脚冻得如同两块失去知觉的石头,别说逃跑,连挪动一寸都做不到。她只能僵直地跪在那里,手掌死死按在冰冷的血污项圈上,像一尊被冻僵的、献祭给死神的雕像,眼睁睁看着那头巨狼眼中凶光越来越盛,感受着那致命的獠牙离自己的咽喉越来越近!

它要扑过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所有混沌的思绪。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几乎是凭借着肌肉最后的记忆,云知微猛地收回了按在项圈上的手!

不是推开,而是……死死攥住!

用那只沾满粘稠血污的手,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狠狠攥住了那冰冷沉重的青铜项圈!

粗糙的金属边缘瞬间割破了冻得麻木的掌心皮肤,带来一阵迟来的锐痛。项圈本身的沉重和冰冷,以及上面凝结的、半固体的血块污秽,都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但她不敢松手,反而攥得更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青白凸起。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嵌进皮肉,混合着掌心的伤口,新的、属于她自己的温热血液,缓缓渗出,与项圈上监工那粘腻冰冷的污血混合在一起,沿着青铜的纹路蜿蜒流下。

温热的,和冰冷的。

她的,和仇敌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血液在闪电盾牌的徽记上交汇、融合,被风一吹,又迅速变得粘稠、凝滞。

就在她攥紧项圈的刹那,那头蓄势待发的巨狼,绷紧如弓弦的身躯,竟奇异地放松了一丝。喉咙里滚动的那声即将爆发的凶戾咆哮,也化作了一声低沉的、近乎满意的呜咽。它眼中那骤起的凶光缓缓褪去,重新变回那种冰冷的、无机质的审视。庞大的身躯不再前倾,反而微微后退了小半步,幽绿的瞳孔依旧锁着她,却不再带有那迫在眉睫的致命威胁。

它在确认。

确认她终于屈服,确认她捡起了这枚染血的“信物”。

屈辱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云知微的五脏六腑。攥着项圈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几乎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羞愤。她像个被驯服的奴隶,在屠刀的威逼下,亲手捡起了套向自己脖颈的枷锁。而这枷锁,竟来自那个她曾倾心相待、如今却恨入骨髓的男人!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狂暴,卷着地上的雪沫和血腥气,狠狠抽打在她脸上。远处营房方向的火光似乎黯淡了许多,混乱的人声也被风雪彻底隔绝。这片冰封的刑场中心,只剩下她,和这头沉默的、如同监工般的巨狼。

“呜……”头狼再次发出一声短促的低鸣,巨大的头颅朝着矿场东侧那片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幽深黑暗的矿洞入口方向,微微偏了偏。

一个清晰无比的指令。

去那里。

去那个塌方后如同巨兽之口的黑暗矿洞。

云知微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矿洞?那个刚刚发生过塌方、埋葬过无数苦役尸骨的死亡之地?那个她曾拖着冻疮溃烂的双腿,在监工鞭笞下爬进去,又在绝望中摸到染血鹤嘴锄、看到“砚”字刻痕的地方?

沈砚……他要她去那里?

是下一个酷刑场?还是他最终决定现身的……审判台?

攥着项圈的手又紧了紧,冰冷的青铜几乎要嵌进掌骨。掌心被割破的伤口传来阵阵锐痛,混合着项圈上粘腻血污带来的恶心感,让她几欲呕吐。但她别无选择。身后的黑暗里,狼群啃噬骨肉的声音并未停歇,如同死神的背景音。眼前这头巨狼的耐心,显然不会比它的利齿更长久。

活下去。

这个念头像黑暗里唯一闪烁的微光,支撑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意志。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沈砚亲手布下的更深的炼狱,她也得爬过去!她要活着,活着才能问一句为什么!活着才能……把今日的屈辱和鲜血,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她咬紧牙关,被冻得毫无知觉的下唇再次被咬破,腥咸的血味在口中弥漫。她不再看那头巨狼,目光死死盯住东侧矿洞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黑暗轮廓。然后,她用那只沾满血污、攥着沉重项圈的手,撑住冰冷刺骨的雪地,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拖动早已冻僵麻木的双腿。

动啊!

她在心里嘶吼。膝盖深陷在雪泥里,每一次试图抬起的微小动作,都牵扯着足踝上大片溃烂的冻疮。那冻疮早已深入皮肉,甚至能看到暗红的腐肉和隐隐的白骨!每一次摩擦,都如同有无数把钝刀在伤口里反复搅动!尖锐到足以令人昏厥的剧痛,瞬间从脚踝窜上脊椎,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刚刚撑起一点的身体又重重地砸回冰冷的雪地上!

“呃啊……”压抑不住的痛哼从齿缝里挤出,瞬间被风雪卷走。

那头巨大的苍青色头狼静静地站在原地,幽绿的眸子冷漠地看着她在雪地里徒劳的挣扎,如同看着一只在蛛网上垂死蠕动的飞虫。没有任何催促,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云知微趴在冰冷的雪泥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混合着雪水从额角滑落。足踝处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最后的力气。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她淹没。

放弃吧……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脑海深处蛊惑着。太痛了,太冷了,太累了……就这样趴着,让寒冷带走最后一点知觉,让黑暗彻底吞噬……总好过再爬进那个黑暗的矿洞,面对未知的、更深的折磨……

就在这时,她紧攥着项圈的手,因为刚才的摔倒而更加用力地挤压着冰冷的青铜。掌心被割破的伤口再次涌出温热的血,浸润着项圈内侧粗糙的纹路。或许是血液的润滑,或许是濒死一刻感官的异常敏锐,她的指尖,在项圈内侧靠近断裂茬口的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猝然触碰到了几道……刻痕?

不是铸造时留下的粗糙纹路,而是某种利器,刻意地、带着某种情绪,深深凿刻在坚硬青铜内部的痕迹!

那是什么?!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剧痛带来的眩晕。云知微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忍着足踝处撕裂般的痛楚,艰难地再次撑起一点身体。她将那只沾满血污、冰冷刺骨的手举到眼前,借着矿场边缘那微弱摇曳的火光,死死盯住项圈内侧那个被她的血浸润的角落。

血污被抹开了一部分。

在青铜粗糙的表面上,在闪电盾牌徽记的底部边缘,清晰地刻着一个字。

一个笔触极其深刻、带着某种决绝力道、却因反复摩挲而边缘略显圆润的字——

“微”。

云知微。

她的名字!

这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死寂的心湖里轰然炸开!所有的寒冷、剧痛、屈辱、愤怒……在这一刻都被这简单的一个字炸得粉碎!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