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她抬起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绝望的寒气,眼睛死死盯着沈砚,像濒死的困兽,“是不是他的?沈砚,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簪尖直直指向他,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沈砚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脸色在阴影里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纸。他死死盯着那染血的簪尖,眼神剧烈地翻涌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欲破体而出。痛苦、挣扎、还有一种云知微完全无法理解的沉重与无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他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柴房土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那只曾执掌生杀、翻覆朝堂的手,此刻竟在身侧微微颤抖。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几声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最终,他猛地别开脸,仿佛再也无法承受她眼中那焚烧一切的恨意和绝望。他几乎是踉跄着转身,一把拉开那扇朽烂的木门,身影仓皇地没入门外更浓重的黑暗里,留下那扇门在夜风中空洞地摇晃,吱呀作响,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叹息。
柴房重新陷入死寂,比之前更加冰冷彻骨。泼洒的粥在冰冷的地面迅速凝结,药味混着糜烂的谷物气息,弥漫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那点微弱的月光,也随着门的晃动而明灭不定,如同她心中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光亮。
云知微瘫坐在冰冷的麦秸堆里,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痛。她死死攥着那根染血的发簪,簪尖冰冷的触感和那点干涸的血迹,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她的掌心,一直烫进心里。兄长的生死未卜,家族的轰然倾塌,沈砚那无法解读的沉默与痛苦……所有的绝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死死缠住,拖向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支簪子?为什么沈砚看到它,会有那样近乎崩溃的反应?那沉默,是默认?还是……另有隐情?那无法言说的眼神里,究竟藏着什么?
泪水终于再也无法遏制,汹涌地冲出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落在紧握发簪的手背上。她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膝头,身体因无声的恸哭而剧烈地颤抖。那根冰冷的银簪,几乎被她掌心的温度焐热,尖锐的簪头刺痛了她,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咔哒”轻响,却突兀地从簪身内部传来,仿佛有什么极细微的机括被她的体温无意间触发。
哭声戛然而止。
云知微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瞬间凝固,眼中只剩下惊疑不定的锐利光芒。她屏住呼吸,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紧握发簪的手上。那感觉……不是错觉!就在簪身靠近簪头下方约一寸处,那原本平滑的银质表面,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一声更清晰的、类似微小簧片弹开的、极其细微的“嗒”声!
她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借着那缕微弱摇曳的月光,她将发簪凑到眼前,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虔诚,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簪身。触手冰凉,但在那细微声响传来的地方,指腹下……竟真的感觉到了一道比发丝还细的缝隙!那缝隙极其隐蔽,环绕簪身一圈,若非这突兀的异响和指尖的专注探寻,根本无从察觉!
这不是一支普通的发簪!
一个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兄长临行前将此物贴身交给她,语焉不详地叮嘱“贴身藏好,万勿离身”,当时只当是兄妹情深的念想。难道……难道这竟是……?簪尖那点刺目的血迹,此刻在云知微眼中,不再仅仅是痛苦和死亡的象征,更蒙上了一层令人窒息的、充满未知可能性的惊疑。
她死死盯着簪身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缝,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兄长的血?沈砚的失态?这簪子诡异的空心?这三者之间,究竟缠绕着怎样惊心动魄、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比这柴房的夜更冷,更绝望,却又在绝望的深渊里,猛地燃起一簇令人心惊胆战的、幽暗的希望火苗。
那缝隙,就是通往地狱或生天的唯一窄门。她颤抖的指尖悬停其上,下一步,是万劫不复,还是……一线生机?簪身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