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指尖还压着那张残留墨痕的托盘,内侍已捧着新文书进来。她抬眼,接过礼部送来的《科举名录初稿》,纸页翻开时发出轻响。
名单上十数个名字被朱笔圈出,旁注“资质可疑”。她目光一扫,发现这些考生皆出自寒门,而推荐人无一例外是前朝旧臣,其中三人曾为沈清瑶生母李氏族亲请封。
她将名册合上,声音平静:“传御史台副使,即刻来见。”
半个时辰后,副使在偏殿回话,称主考官三日未归府邸,据报宿于贡院温书楼,闭门校卷,拒见外客。
“为何不派监考官轮值巡查?”她问。
“制度如此。放榜前三日,主考须独居温书楼,以防泄题。”
沈知微点头,未再追问。待副使退下,她起身换了便服,径往京兆府刑部调档房。
夜色渐浓,她坐在案前翻阅贡院进出记录。每日申时末,有两辆青布车从西角门出入,登记为“废纸运出”,但无监察官签字,也无具体重量与数量。连续七日,从未间断。
她合上册子,心中已有定论。
次日清晨,她以巡查之名亲至贡院外。晨雾未散,主考官送一名锦袍男子出门。那人脚步匆匆,登轿前回头望了一眼,袖口露出半截玉佩。
沈知微站在廊下,不动声色默念:**启动系统**。
三秒倒计时开始。
她锁定的是主考官。
【账本明日焚毁,只要熬过放榜……他们答应过保我全家平安……】
机械音落下,她眸光一沉。
转身即命贴身暗卫传令禁军,封锁温书楼四周巷道,不得放任何人进出。另遣心腹女官,持伪造太后印信前往贡院,称陛下欲提前查验头甲卷宗,限主考一个时辰内整理齐备,供御前过目。
命令下达后,她回到凤仪殿静候。
子时刚过,内侍急报:一名小吏模样的人携木匣自贡院偏门潜出,被禁军当场擒获。
匣中是一本深蓝封皮账册,封面无字。打开后,第一页便是密密麻麻的记录——某月某日,士族张某献银五百两,换取其子试卷调换;某月某日,寒门学子李某原列二甲,因拒贿被贬三等;另有数十笔交易,涉及户部、礼部、太学院多名官员。
每一笔皆有时间、金额、经手人代号,甚至注明“雁字三号转付南林别院”。
她翻到最后一页,停住。
一行小字写着:“三月二十,温书楼地窖藏本,子时焚毁,不留痕迹。”
正是今日。
她立刻命人将账册原件密封,直送御书房。自己则提灯起身,披上外袍,亲自赶往宫中。
裴砚尚未就寝,正批阅河工奏折。见她深夜到来,眉峰微动。
“出事了?”
她将密封匣放在案上:“科举舞弊,牵连甚广。”
他打开账册,只看两页,脸色骤变。
“这些人,是要毁我新政根基。”
“寒门入阁才几人,他们便坐不住了。”她立于灯下,“若不彻查,天下读书人再不信朝廷。”
裴砚站起身,直接下令:“召禁军统领,带兵围温书楼。主考官拘押,所有进出人员一律审查。另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三日内列出涉案名单,公开处置。”
她补充:“名单不必全发。先抓主考,再压士族,其余人自会低头。”
他点头:“你拟一份补救章程,明日早朝宣示。让那些被压下的寒门学子,重新核卷录名。”
“已拟好。”她从袖中取出一纸,“共三十七条,涵盖重审流程、监督机制、考生申诉渠道。”
裴砚看着她,片刻后低声道:“你总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把路铺好。”
她未应话,只道:“天快亮了,早朝不能误。”
两人一同走出御书房。宫道两侧灯笼未熄,风吹得火焰微微晃动。
禁军已在宫门外集结。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启禀陛下,温书楼夹道发现暗窖,内有火盆一只,炭灰未冷,尚有半页残纸未燃尽。”
裴砚接过残纸,展开一看,是账册一角,上面写着“王氏赠银三百两,换甲等第三名”。
“王氏?”他冷笑,“果然是他们。”
那正是与沈清瑶曾有婚约的世家,虽已退亲,却一直暗中支持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