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启程巡江南的消息传进宫时,沈知微正坐在户部大堂翻看一份账册。她没抬头,只将手中朱笔轻轻搁在案上。
这笔款子是刚拨下去的治水专银,数目不小,够修百里长堤。前几日三十车私财被截,国库充盈,裴砚当场拍板,江南工程优先供资。如今钱已到账,就看地方怎么用。
她合上账本,起身走到屏风前。那里挂着一幅江南水系图,红线标出险段,蓝点记着仓廪位置。她的手指从上游滑到下游,在一处叫“青浦口”的地方停住。
这是历年溃堤最频繁的地段,也是此次拨款最多的地方。
她闭眼,心镜系统启动,默念:“江南知府此刻所思。”
三秒后,机械音响起:“太子来了更好,正好演一场‘民困官竭’的好戏,堤款三成归我,七成报损,太子年少易欺”。
她睁开眼,眼神冷了下来。
当天夜里,一道密令从凤仪宫发出,交由暗卫快马送往江南。命令只有两句:一、盯死知府行踪,记录其与漕帮、银号所有往来;二、若发现物资囤积未用,立即汇报,不得擅自行动。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裴砚。这种事,早说反而打草惊蛇。
七日后,太子抵达苏州府。消息传来,百姓夹道迎驾,知府率属官跪接圣旨,场面恭敬有序。
但沈知微收到的第一封密报却写着:码头石料堆积如山,已压三日未卸;粮仓空置,河工每日仅得薄粥一碗;而知府昨夜宴请漕帮头目,席间提及“工期难保”。
她立刻提笔拟了一道手谕,以裴砚口吻敕令:“着太子全权督办,凡阻工者,不论品级,先押后奏。”随后附上一封密笺,命心腹亲自送至太子行辕。
她在信中写道:“查码头石料存量,召老河工问实情,勿信账面申报。”
十日后,江南传来新消息。
太子亲赴青浦口查验,发现原本应运往工地的条石竟全部滞留码头。他当场召见负责运输的漕帮头目,对方支吾其词,称“河道淤塞,无法通行”。
太子冷笑,命人调来当地老河工。老人指着江面说:“这段水道清过两次,走重船没问题。那些石头,一天就能运完。”
证据确凿,太子当即下令查封码头,扣押全部物料,并责令知府解释为何拖延。
次日清晨,知府派人上报,称“因暴雨延误,非人力可为”,请求追加三成预算。
沈知微看到这份奏报时,正在批阅各地税单。她放下笔,再次闭眼,启动系统,默念:“江南知府此刻所思。”
机械音响起:“石料压在码头三日,只等太子发怒撤回,便可申请加倍拨款”。
她嘴角微动,提笔写下第三道指令:命工部派员即刻南下,携带标准工料清单,逐项核对工程进度;另调户部旧档,比对近三年同类工程耗材数据。
与此同时,太子已在府衙外张贴告示,宣布暂停发放后续款项,所有支出须经他本人签字方可执行。
知府慌了。
当晚,密报传来:知府宅中灯火通明,仆役搬运箱笼,似在销毁账册。
沈知微接到消息,不动声色,只回了一个字:“等。”
她知道,只要动手毁证,就是自认有鬼。
果然,两日后,太子带人突袭府衙内库,查获一批隐匿账本。上面清楚记载着每一笔虚报项目——本该用于购石的银子,转头进了私人银号;河工口粮按半价采购,却全额报销;更有甚者,连“风雨损耗”都列了明细,整整报了七万两。
更关键的是,在知府私宅夹墙中搜出十余个铁箱,打开一看,全是金锭,每一块都盖有“治水专银”火漆印。
太子当众宣判:革职查办,家产抄没,押送京师候审。副手接管工程,限期一月合龙大堤。
消息传回京城那天,沈知微正在凤仪宫听女官汇报各地医馆筹建进度。她听完,只问一句:“江南那边,堤工进展如何?”
“回娘娘,太子已下令日夜赶工,预计半月内可完工。百姓听说贪官落网,纷纷自发上堤帮忙。”
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但她清楚,这场风波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