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把那块刻着“泉”字的木牌放在桌上,沈知微的目光落在上面,指尖轻轻划过那个字。她没有说话,脑子里却在飞快地算着时间。母船七日内抵达泉州外海,水师已布防,但真正的威胁不在海上,而在朝中。
那些人不会坐视新政推行。
她抬眼看向裴砚,“明日早朝,你要推阁臣改制?”
裴砚点头,“不能再拖。内有世家垄断,外有敌国窥伺,若再不换血,大周官僚只会越来越僵。”
沈知微沉默片刻。昨夜连番应对谍网危机,心神耗损极重,但她知道,此刻才是最关键的一步。寒门入阁,动的是根子上的利益。一旦成行,世家对权力的掌控将被彻底打破。
她只道:“我会在侧殿听着。”
次日清晨,太极殿内百官列班。天光从高窗斜照进来,落在丹墀之上。裴砚立于龙阶前,声音沉稳:“朕决意推行新制,凡经科举三甲、政绩卓着者,不论出身,皆可提名为内阁协理大臣。此令即日颁行。”
话音未落,数名老臣当即出列,跪地叩首。
“陛下!祖制规定,内阁乃国之枢机,非世家望族、德高望重者不可居!寒门子弟虽有才学,然根基浅薄,骤登高位,恐难服众,更易乱政!”
另一人紧随其后,“前朝曾因破格用人,致使党争四起,民不聊生。今日若开此先例,实为动摇国本!”
群臣骚动,不少人低头交换眼神。支持者不敢出声,反对者则越聚越多。转眼间,竟有十余位二品以上官员联名跪谏,阻挠宣诏。
沈知微坐在凤位侧席,神色不动。她缓缓起身,走到殿中,离那群老臣不过几步距离。心镜系统悄然启动。
第一个老臣心头闪过一句话:“王氏田产遍布三州,若寒门掌吏部,清查赋税,我族必损。”
第二个心底浮现念头:“我女嫁与李家,若李家失势,婚约何存?”
第三个默念:“只要这道诏书作废,我儿明年便可入阁,无需再等十年。”
她收回目光,心中已有定论。
这些人嘴上说着祖宗法度,心里计较的全是自家利益。
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大殿:“诸位大人如此忧心国事,令人敬佩。可我想问一句——你们反对的,是寒门之人无能,还是怕他们太能?”
众人一怔。
她继续道:“昨夜泉州急报,东瀛母船北返,图谋火器落地。是谁连夜拟出‘分港诱敌、水陆合围’之策?是户部七品主事林昭,寒门出身,无门无靠。他写的三策之中,已有两策见效。若非他及时献策,母船早已靠岸,火器技师潜入内地,后果不堪设想。”
她扫视全场,“这样的人才,诸公却说他‘根基浅薄’?那请问,何为根基?是祖上传下的田产,还是为国效力的实绩?”
有人想反驳,却被她压住话头:“若因出身弃才,是自毁长城。陛下开此新政,非为一人之私,实为大周千秋计。”
大殿寂静。
裴砚站起身,冷声道:“谁再阻诏,以结党欺君论处。禁军已在宫门外待命,若有不服者,可当场递辞表。”
此言一出,跪地的老臣们纷纷低头,不再言语。诏书最终得以宣读完毕,由内侍捧往六部传抄。
退朝钟响,百官陆续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