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没人再敢提“庶女不堪教化”。
裴砚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看,他们真的在听。”
她点头:“只要有人肯听,就不算晚。”
这时,一名小宦官匆匆跑上高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沈知微眉头微动。
原来,岭南急报:三县女学建成,首批百余名女童入学。其中一人,竟是当年逼她自尽的嫡母李氏的外孙女。那孩子不知身世,只一心求学,日日最早到堂。
她没说话,只将那份奏报送入袖中。
台下仍在沸腾。百姓举着手臂,使臣递交贺礼,乐师奏起雅乐。
沈知微抬眼望天。晴空万里,阳光洒在《盛世长卷》上,照得“女子入学”那一段格外明亮。
她转向台下,开口道:“你们想不想知道,十年后的大周是什么样子?”
人群安静下来。
她指向画卷尽头:“那里本是一片荒山,明年春天,我们会种下十万棵桑树。二十年后,那将是丝绸之源。你们的孩子,会从那里走出,去读书,去从军,去治水,去守边。”
她停顿片刻:“而你们今天站在这里,就是历史的一部分。”
台下久久无声,随即爆发出更响的呐喊。
一名老妇人拉着孙女的手往前挤,颤声问:“娘娘,我家丫头七岁了,能上学吗?”
“能。”沈知微答。
“要多少钱?”
“不要钱。带上人来就行。”
老人当场跪下,孩子也跟着跪。她们磕了一个头。
沈知微弯腰扶起孩子,摸了摸她的头。
这动作让她袖口滑落,露出手腕旧疤。孩子看见了,指着问:“姐姐,你疼吗?”
她摇头。
“那为什么会有伤?”
“因为以前有人不让我说话。”她说,“现在,我说的话,很多人会听。”
孩子似懂非懂,却用力点头:“我以后也要说话。”
台下传来一声锣响,讲坛结束。
工部官员收起长卷,准备送往各州。一名画师正要卷起最后一角,忽然停住。
原来,在“女子入学”场景的角落,不知谁添了一笔——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写字,写的是“我”字。
画师抬头寻找,只见人群中,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正仰头望着高台,手里握着一根树枝。
沈知微也看见了。
她走下台阶,穿过人群,来到那孩子面前。
“你还记得怎么写吗?”她问。
孩子点点头,蹲下,在地上重新一笔一划描出来。
“我。”
风吹过,字迹有些模糊。
沈知微从袖中取出一支炭笔,轻轻放在孩子手中。
孩子抬头,笑了。
她刚要说话,远处传来钟声。
九响。
是宫中最高礼制,宣告重大国策确立。
百姓纷纷转身望向钟楼,使臣整衣肃立。
沈知微站着没动。
她看着那支炭笔稳稳握在孩子手里,指尖发红,却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