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百姓齐声应和,声音震得宫墙微颤。
一名老妇人被人扶着上前,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旧帕子,里面包着一支断了簪脚的银钗。她高高举起,声音沙哑:“娘娘!这是我闺女小时候戴的,她十岁就给人当童养媳,没读过一天书。如今我能替孙女报名吗?”
沈知微走下台阶,接过那支旧钗。金属冰凉,边缘已被磨平。
她说:“能。不但能报名,还能免三年束修。”
老妇人当场跪下,嚎啕大哭。
旁边几个年轻女子也红了眼眶。她们当中有的抱着书袋,有的背着竹篓,衣服洗得发白,但眼神亮得惊人。
沈知微转身回到台上,对女官道:“登记造册的事要抓紧。第一批学堂要在三个月内开课,优先安置偏远地区流徙学子。”
女官领命而去。
裴砚看着她处理事务的样子,忽然开口:“你早就准备好了。”
她点头:“等这一刻,不止是我,是很多人。”
他不再说话,只是站在她身旁,一同望着台下。
人群久久未散。有母亲牵着女儿的手反复确认告示内容,有私塾先生主动报名愿为女学授课,甚至有几个年过五旬的老翁拄着拐杖前来询问能否旁听。
一名少年挤到前排,大声问:“女子也能考状元吗?”
沈知微答:“能。只要成绩够,谁都能。”
少年愣住,随即咧嘴笑了:“那我妹妹以后比我强!”
周围哄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骑快马冲进广场,马上人滚鞍落地,扑通跪倒在台前。
是个年轻女子,脸上全是尘土,衣服破了几处,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她仰头喊道:“草民陈氏阿菱,原籍湖州,因家中逼嫁,连夜逃出。听说朝廷准女子读书,特来报名!”
全场安静了一瞬。
沈知微走下台阶,亲自扶她起来。
“报了名,你就安全了。”她说,“从今往后,没人能逼你做什么。”
女子咬着嘴唇,眼泪终于砸下来。
沈知微让人带她去登记,转身欲回台。
这时,一个小女孩挣脱母亲的手跑上来,仰着脸问:“皇后娘娘,我七岁了,可以写字吗?”
沈知微蹲下身:“当然可以。你想写什么?”
“我想写‘我要读书’。”
周围人都笑了。沈知微也笑了,她拉着小女孩的手走到告示牌前,拿起炭笔,在空白处写下四个大字——我要读书。
孩子踮起脚,一笔一划跟着描。
阳光落在她们身上,影子拉得很长。
台下掌声渐渐响起,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响。
沈知微站直身体,看向远方。
她知道,明天会有反对的声音,会有质疑,会有阻挠。但现在这一刻,她看见了希望。
裴砚走到她身边,低声问:“累吗?”
她摇头:“不累。”
他看着她,忽然说:“你说得对,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她点头。
远处,一群刚登记完的女子围在一起,轻声念着课本上的句子。声音不大,却整齐有力。
“天地初开,万物并育……男女皆有志,岂以性别分贤愚?”
念到这里,她们全都抬起头,望向高台上的沈知微。
有人带头喊了一声:“谢皇后!”
接着,百人齐声:“谢皇后!”
声浪滚滚,传得很远。
沈知微站在那里,风吹动她的衣袖。
她抬起右手,缓缓举过头顶。
台下顿时安静。
她没有说话,只是握紧拳头,向前一挥。
人群爆发出欢呼。
她转身走向宫门,脚步坚定。
裴砚跟在她身后。
他们还没走出广场,一名女官匆匆追上来,脸色发白:“娘娘,礼部尚书刚递了折子,说女子入仕违背祖制,要求暂缓推行。”
沈知微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问:“他还说了什么?”
女官低头:“他说……若执意施行,恐引发天下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