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午,勤政殿的门扇紧闭,内里没有点灯,只从高窗透下几道斜光,落在御案前的朱笔上。裴砚提笔写下八个字,力透纸背:谋逆九族,即日问斩。
他搁下笔,墨迹未干,指尖在名单上轻轻一划,便将整页翻过。门外脚步声起,禁军统领跪地接令,捧着诏书退出时,袍角扫过门槛,一声轻响,像是刀出鞘的前兆。
宫外的消息尚未传回,但宫内的风已经变了。椒房殿偏殿,沈知微坐在临窗的小榻上,手中并无文书,也未召见宫人。她只是静坐着,袖口微动,心镜系统悄然启动——目标锁定一名被押入天牢的密探。
三秒静默。
【西岭……换马……雪道封山前三日……】
心声落定,她眸光一敛,抬手取过茶盏抿了一口。水已凉,她却不在意。片刻后,她起身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纸短笺,封好交给候在一旁的宫女:“送去勤政殿,亲手交到陛下手里。”
那宫女低头领命,快步离去。
风雪垭口,天色阴沉如铁。七骑黑衣人自官道疾驰而出,马蹄踏碎薄冰,溅起的雪沫在空中散成雾。为首者面覆黑巾,只露一双眼睛,冷得像冻住的河面。
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有八个字:追至西岭,不留活口。
商队行至半山腰,车轮陷进积雪,赶车人正要吆喝同伴推车,忽觉颈后一寒。还未回头,喉间已被利刃割开,血涌出的瞬间被风雪扑灭,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车厢帘幕掀开一角,裴昭探出身来,眉头微皱。他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涂了灰土,看上去像个寻常货郎。可他的眼神依旧清亮,带着不甘与算计。
“怎么停了?”
无人应答。
他察觉不对,正欲缩回车内,一道黑影已跃上车顶。刀光一闪,车顶木板裂开,一只戴铁套的手直取他咽喉。他猛地后仰,堪堪避过,顺势滚下车厢,拔腿就往山林深处奔去。
身后六道黑影如鬼魅般追上,刀锋破风,无声交击。裴昭身手不弱,几次闪躲都险之又险,但他终究不是久经沙场的杀手。一柄短刃从侧方刺入他左肩,他闷哼一声,踉跄几步跌入雪堆。
鸦首站在雪地中,刀尖垂地,声音低哑:“七王爷,走不了了。”
裴昭喘着气,抬头望向这人,忽然笑了:“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平息一切?我死了,朝中还有人等着看你们怎么收场。”
“不必你操心。”鸦首抬手,刀锋划下。
最后一刻,裴昭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却再无力气。鲜血顺着雪坡缓缓流淌,在纯白之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线,很快被新落的雪花覆盖。
七人收刀,验明尸首,取出随身玉佩与指节一枚,装入油布包裹。鸦首最后看了一眼这曾贵为亲王的男人,转身下令:“原路返回,不得停留。”
夜深时,尸体运抵京城外一处废弃义庄。禁军在外守着,无人敢靠近。沈知微披着斗篷arrivg,身后只跟了一名老嬷嬷。她没有掀开白布,只是站在尸身旁,闭眼片刻。
心镜系统再度开启。
这一次,她捕捉到的不是裴昭的心声——他已经死了。她读取的是鸦首脑海中的残念,在任务完成刹那闪过的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