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色涨红,张口欲辩,却被旁边同僚拉住。
就在此刻,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小吏疾步入内,双手捧着一封火漆密报,跪呈御前。
裴砚接过,拆开只看了一眼,眼神骤冷。
“北境急奏。”他声音低沉,“昨夜暴雨冲塌怀远堤坝,三千流民无家可归。地方上报,请求拨款修缮。”
他将奏报送至阶前:“户部尚书,可有银两?”
户部尚书出列,额头冒汗:“回陛下,国库尚余三十万两,然……近日军费开支巨大,若再拨款,恐影响边饷发放。”
“所以?”裴砚盯着他,“让百姓淹死,也要保住你们的私仓?”
殿中一片死寂。
沈知微静静看着这群衣冠楚楚的大臣,忽然明白——他们不是不懂民生,而是不愿动自己的利益。
她再次启唇:“诸公总说‘祖制不可违’。可《大周律》第一条写的是什么?‘以民为本,安邦济世’。今日我们争的是谁该袭爵,可外面有人连屋都没有。若连这点公道都不给,还谈什么礼法?”
她转向裴砚,深深一礼:“陛下欲行新政,臣妾以为,不止是为了庶子,更是为了告诉天下人——这个朝廷,还看得见普通人。”
裴砚久久未语。
他缓缓起身,走下御阶,站在她身旁。
“三日前,朕废了一家。”他环视群臣,“今日,朕要立一个新例。”
他扬手,将那份黄帛掷于案上:“‘庶子袭爵制’暂定试行三年。期间凡有功臣之后,无论嫡庶,经吏部、兵部联合考核,择优袭爵,不限出身。”
“陛下!”数人齐声惊呼。
“你们说这是乱制。”裴砚声音陡然凌厉,“可朕看,真正乱天下的,是你们这群吃饱穿暖却不肯松手的人!”
他目光如刀:“三日后,再议此令。届时若有异议,拿出章程来——不是背几句祖训,而是告诉我,怎么让流民有屋住,让将士的儿子有出路!拿不出来,就闭嘴。”
说罢,他转身便走,玄色龙袍猎猎如风。
沈知微立于原地,未动。
她听见身后传来低语——
“妖妃蛊惑圣心……”
“沈家刚倒,又要扶庶孽上位?”
“这女人,迟早乱政!”
她不回头,只轻轻抚过腹间。
那里微微起伏,像是回应她的坚定。
她知道,这一胎生在这世上,不会再被人称作“庶女”。
也不会再有人,用血脉二字,决定她的生死。
裴砚的身影消失在勤政殿门口,内侍捧着新政草案紧随其后。他脚步未停,手指却在袖中微微发颤。
改革如刀,割的不只是旧制,还有人心深处盘根错节的利益藤蔓。
他走进殿内,将草案重重放在案上。
窗外阳光斜照,映出纸上“庶子袭爵”四字,墨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