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灵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轻轻动了动,像被困在茧中的蝶,挣扎着想要冲破束缚。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粘连的眼皮掀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里,是破旧的木屋顶,蛛网在梁上随风摇晃。
“死人屋……”她在心里喃喃,意识像沉在水底的石子,一点点上浮,终于彻底清醒——自己还活着,却也离死不远了。
她刚要动,身边那团似烟似雾的黑影突然微微晃动起来,边缘泛起细碎的涟漪,像是人在开心地笑。可秋灵的眼睛里,只有空荡荡的空气,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战鼓声,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像重锤敲在心上。
秋灵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那里面瞬间爆发出浓浓的恨意,像燃尽的灰烬里突然窜起的火星。是敌军!是让吴四狗枉死的敌人!
仇恨像一剂强心针,骤然注入她枯竭的身体。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然艰难的翻身,手脚并用地在脏草上爬行。
她爬到木屋门口,颤抖着伸出手,死死抓住朽坏的木墙,一点一点地向上撑。骨头像散了架,每动一下都发出“咯吱”的呻吟,可她咬着牙,硬是撑起了身体。
“吱呀——”她奋力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秋灵下意识地眯起眼,眼角渗出泪来,等适应了光线,她深吸一口气,向着门外迈出了一步。
可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这一步踩在地上,脚下像踩着棉花,身子猛地向后倒去。
那团黑影急得“呼”地飘过来,伸出虚幻的手去扶,可秋灵的身体却径直从他手臂中穿过,重重撞在身后的木墙上。“咚”的一声闷响,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阵阵发黑。
黑影站在她身边,轮廓黯淡了几分,透着浓浓的落寞,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秋灵靠在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滚落,砸在衣襟上。她没有继续哭,抬手抹掉眼泪,目光落在门边靠着的一根扁担上。那扁担不知是李后勤用来干嘛的,粗糙的木头上还留着磨损的痕迹。
她伸出一只手,指尖颤抖着,一点一点地够过去。手臂酸麻得几乎要断掉,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冰凉的木头。
战鼓声还在继续,一声声,敲得人心头发紧。
秋灵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扁担拽到身边,紧紧攥在手里。她拄着扁担,像拄着一根救命的拐杖,再次向门外迈出脚步。
她的脚步虚浮得厉害,每一步都摇摇晃晃,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随时都会摔倒。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亮得惊人,没有一丝退缩,仿佛就算下一秒倒下,也要朝着那个方向。
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拉一个敌军垫背!她在心里嘶吼。
那团黑影看着她踉跄的背影,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他犹豫了一瞬,猛地从她身后追了上去,竟一点点融入了她的身体。
就在二者重叠的刹那,秋灵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容——是吴四狗,那双眼睛里带着坚毅和不舍,一闪而过,便彻底与她的轮廓融为一体。
秋灵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了一把。原本颤抖的指尖竟稳了些,脚下的步伐也比刚才踏实了几分。
胸腔深处,那枚冰色的光球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见到了主人,透出几分雀跃的暖意。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上多了一股微弱却坚定的力量。秋灵抬起头,望向战鼓声传来的方向,那里烟尘滚滚,隐约能听到厮杀声。
紫铜关的城墙巍峨耸立,垛口后挤满了指挥作战的将领,甲胄的寒光在阳光下闪烁。战鼓声震耳欲聋,与城下的厮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混乱而壮烈的交响。
秋灵对此直接无视,她的世界里只有那越来越近的战鼓声,和心中那个“拉一个垫背”的念头。她看不见身上若有若无的变化,也摸不到那团与她相融的黑影,只是凭着一股狠劲,拄着扁担,一步一晃地朝着城墙下的战场挪去。
城墙上,负责城内调兵的李中将正对着传令兵嘶吼,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一道怪异的人影。
李中将猛地瞪眼,一口唾沫啐在地上,无语地咒骂:“我草你娘!这是谁的兵?大战都快打到尾声了才晃晃悠悠地出现?赶着来收尸吗?”
旁边一个面容白净的中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清那身影的打扮,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对着另一侧的黄少将怒声道:“黄少将!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的人把军装穿整齐,守点规矩!别仗着你们营特殊,就到处乱串!”
黄少将正紧张地盯着城下的战局,闻言下意识回道:“说了啊!我天天盯着呢,他们没敢乱搞!”
白中将指着城下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气得手都抖了:“没乱搞?那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光着膀子就敢往战场上冲?嫌自己命太长,想当敌军的活靶子吗?”
黄少将被问得一愣,探头往城下细看:“啊?不能吧?谁这么大胆子?老子看看是哪个混球……”他说着就要往城墙内侧看。
身边一个头儿却突然开口,语气严肃:“少将,不对。怪人营57人,清点过,一个不差,都在前线拼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