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挨了一顿毒打后,又被粗暴地塞回了队伍。大兵毫无怜悯之色,呵斥道:“要是还走不动,老子有的是办法给你提神。”
新兵早已被打怕,只能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艰难地继续前行,愣是一声都不敢再吭。
渐渐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此时的秋灵,早已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他们出发时还在山上,队伍沿着斜坡一路向下,之后踏上了官道。这一路,她都未曾踏入余阳县城,想必是直接从余阳县城的后山坡地绕过去离开了。
秋灵望着缓缓升起的太阳,心中暗道:“应该已经离开余阳县了吧?过去了一天两晚,想必阿姐和姐夫已然苏醒,家里大概也发现了我的失踪。不过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改变。姐夫,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对待阿姐。”秋灵嘴角微微上扬,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继续跟随队伍前行。
队伍里开始传出此起彼伏的哼哼声,行进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管理的大兵怒声呵斥道:“都他娘的闭嘴,赶紧赶路,耽误了行军速度,老子砍了你们。”说着,猛地一巴掌扇在身边一个哼哼唧唧的汉子头上。
那汉子被扇得一个趔趄,直接撞到了前面一人的后背上。但相撞的两人都大气不敢出,慌忙加快速度往前赶。
另一个管理大兵也一鞭子抽在身旁一个中年汉子身上,骂道:“你是裹了小脚吗?磨磨蹭蹭的。”
那人被抽得痛呼一声,捂着被抽的地方,赶忙小跑加速。
秋灵身旁管理的大兵也催促道:“都他娘的走快点,是不是找打?”
虽未动手,但众人都被吓得慌忙提速。
其他管理的大兵也如出一辙,不是辱骂就是殴打,整支队伍的速度虽有所提升,却完全是在压榨众人剩余的体力。
秋灵只觉得胃里空荡荡的,手脚也开始不听话地发麻,那种麻意从指缝、脚尖一点点向上蔓延,仿佛被一层薄冰包裹,又麻又软,连抬手、迈步都带着一种轻飘飘的无力感。她只能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机械地抬腿跟上队伍,努力压榨着自己身体的潜力。
队伍正闷头行进之时,一阵嘈杂声骤然打破了这份沉闷。秋灵心中一惊,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队伍后方一阵骚乱。原来是又有新兵走不动了,一个身形消瘦的老头被大兵像拎小鸡似的从队伍里硬生生拖了出来。
这老头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头发稀疏且略显花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皱纹,此刻满脸皆是惊恐之色。大兵满脸不耐烦,抬手便是几个响亮的耳光,“啪啪”声响格外刺耳,老头的脸瞬间红肿起来。紧接着,大兵又抬起几脚,重重地踹在老头身上。
老头被踹得摔倒在地,却又强撑着身子勉强站起,双手不停地作揖,声音带着哭腔苦苦讨饶道:“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呀。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们行行好。”那模样,恰似一只待宰的羔羊,无助又可怜。
然而,大兵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神中满是不屑,继续恶狠狠地骂道:“走不动?我看你就是在装可怜。年纪大?比你年纪大的多了去了,别人不照样能走?走不动,老子帮你醒醒神!”说罢,又是一脚踹去,老头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尘土飞扬。
周围的新兵们都面露不忍之色,却又不敢出声阻拦,只能将头埋得更低,生怕自己也遭受同样的厄运。
秋灵见老头确实已体力不支,心中默默希望能把老头送到那马拉着的板车上,让他稍作喘息,缓解一下。
然而,现实却如同一记重锤,无情地击碎了秋灵的希望。那大兵丝毫没有发善心的打算,拳脚如雨点般继续落在老头身上。老头痛苦的哭喊声响彻四周,声音里满是绝望与哀求:“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们啦!”话语破碎而断续,仿佛是生命最后的祈求。
就在秋灵满心不忍,几乎要移开视线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慕散骑着马,神色冷峻地从队伍旁边缓缓行至老头跟前。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老头,而后随手丢下一根麻绳。
几个大兵立刻心领神会,粗暴地将老头的双手绑起来,又将麻绳的另一头紧紧系在了战马的马鞍上。随后,慕散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猛地向前冲去。老头毫无防备,被硬生生拖着往前,整个人跌跌撞撞,很快便摔倒在地。他的身体与粗糙的地面剧烈摩擦,扬起阵阵尘土,身上很快布满了擦伤,尘土与鲜血混在一起,触目惊心,每一下拖动都伴随着他痛苦的呻吟。
秋灵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心中涌起一阵寒意。她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与不忍,脚步却不得不随着队伍继续前行。当老头凄惨的身影,在飞扬的尘土中,从秋灵身边擦身而过,地面留下一道被拖拽的痕迹,还有那点点猩红……秋灵心中一阵悲凉,暗道:“如果云伯伯来当兵,说不定就是这样的结果。”
没过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秋灵抬眼望去,发现并非自己所在的这支队伍,而是前面的那支队伍出了事。奇怪的是,每次出现这种状况,队伍停下来时,旁边负责押送的大兵也并不催促。就好像特意要让他们这些人看清楚,拖后腿或者不好好走路会是怎样的下场。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且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不当兵了,我要我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突然从队伍中冲了出来。他慌不择路地朝着一旁的林子跑去,小小的身影在慌乱中显得那么无助,那一声声对母亲的呼喊,那样恐惧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