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熟悉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怖嗡鸣,毫无征兆地在她灵魂深处炸响!一股尖锐的、并非源于身体伤口的刺痛,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向她心口的荆棘烙印!
“呃!”
柳含烟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一口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头!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喷出来!但那剧痛是如此清晰,如此陌生!不同于自怜,不同于向往,这是第一次…仅仅因为一个陌生的异性名姓在心中默念,就引动了诅咒的惩罚!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巨大的困惑和刚刚平复些许又被勾起的痛楚,让她本就濒临崩溃的情绪更加脆弱。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泥和血污,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一滴…两滴…
滚烫的泪水,沉重地、无声地,滴落在她手中那张写着“崔明远”名字的残破纸页上!
泪水迅速晕开,将纸页上尚未干透的泥污冲刷开些许,也将那个墨写的名字晕染得更加模糊。泪痕与纸页边缘沾染的、柳含烟手上伤口渗出的暗红色血渍,无声地交融在一起,在惨淡的天光下,洇染开一片凄艳而诡异的暗红水渍。
命运无形的丝线,在乱葬岗的腐臭与绝望中,第一次,缠绕上了一个冰冷的名字。而少女的泪与血,如同最卑微也最沉重的祭品,浸透了这张通向未知劫难的残破路引。
柳含烟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冰冷腥臭的泥泞里。背上母亲的尸骸冰冷如铁,手中紧攥着母亲的血肉和那张染血泪的残卷。乱葬岗的阴风卷起她枯槁的银发,呜咽着,如同为这对苦命的母女唱响的、无人聆听的葬歌。
夜,浓稠得化不开。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没有星月,只有沉滞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暴雨欲来的湿腥土气,粘稠而冰冷,如同裹尸布般缠绕着柳宅深院的重重楼阁。
柳元庭枯坐在书房窗边,一盏豆大的油灯在穿窗而入的阴风中摇曳不定,将他佝偻的身影扭曲地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鬼影。他手中攥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白日里乱葬岗传回的噩耗,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死了…都死了…那妖妇…竟敢带着那妖物跑了!还…还死在了乱葬岗!”刘福当时惊恐扭曲的脸仿佛还在眼前,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尸体…尸体找到了!被野狗啃得不成样子!但那妖物…那妖物不见了!凭空消失了!还有…玉佩!荆棘玉佩也不见了!”
柳夫人死了。死在了乱葬岗。荆棘玉佩不见了。柳含烟…失踪了。
这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柳元庭早已冻结的心湖里,并未激起多少波澜,只有更深沉的、无边无际的空洞和一种被命运玩弄的冰冷荒谬感。死了?也好。都死了。都解脱了。他亲手构筑的牢笼,他献祭给国师的“祭品”,他背负的滔天罪孽…似乎都随着她们的死亡,暂时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休止符。
可为什么…心口那块被荆棘玉佩常年盘踞的地方,却传来一阵阵空洞的、仿佛被剜去血肉般的隐痛?那枚玉佩…如同跗骨之蛆,早已与他的魂魄相连。它的消失,仿佛也带走了他生命中最后一点被强行赋予的“意义”,只剩下纯粹的虚无。他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提线的木偶,瘫在这冰冷的椅子上,等待最终的腐朽。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道惨白得刺目的巨大闪电,如同撕裂天幕的巨斧,猛地劈开浓重的黑暗!瞬间将窗外扭曲的树影、冰冷的飞檐、紧闭的宅门,都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惨白的光芒透过窗棂,将柳元庭那张麻木空洞的脸映照得一片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