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许墨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四周静谧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独自坐在床边,目光沉沉地落在手中那个深紫色的鎏金方盒上。
指尖划过盒盖边缘,那种熟悉的、带着微弱蛊惑的低语再次试图钻入脑海——“打开它……答案在里面……”
许墨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答案?他早已知道答案是什么。
上一次,他厌恶地将它踢飞,试图甩掉这麻烦。结果呢?它阴魂不散。
逃避无用,只会让主动权落入对方手中。
这一次,他要掌控节奏。
深吸一口气,许墨不再犹豫。指尖用力,“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应声弹开。
盒内,空无一物。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片空荡荡的盒子,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那个裹着绷带、笑容慵懒而恶意的身影正悄然融入现实世界的阴影。
莲,已经自由了。
未来沉重的阴影再次压上心头,但这一次,许墨眼中没有慌乱。
他合上盖子,动作干脆利落,紫光一闪,盒子被他干脆利落地丢进了个人储物空间。
就在盒子消失后不久,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带着犹豫的敲门声。
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许墨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咖啡厅里会这样规规矩矩、带着点怯生生意味敲门的,只有一个人。
他站起身,走向房门,脚步无声。拉开门的瞬间,果然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四糸乃穿着柔软的浅蓝色兔子连帽睡衣,帽子还戴在头上,露出几缕冰蓝色的发丝。她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半身——兔子手偶四糸奈,小小的身体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
她微微仰着头,冰蓝色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紧张、羞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白皙的小脸在昏暗光线里透着一抹可爱的红晕。
看到门开了,她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浮现一抹羞涩的红晕。
“许……许墨先生……”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颤抖。
看着眼前这怯生生又惹人怜爱的小精灵,许墨心中那因莲的出现和未来阴影而紧绷的弦,仿佛被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瞬间松弛了大半。
他太清楚四糸乃此刻为何而来。
没有多余的言语,许墨俯下身,动作自然而温柔,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另一只手臂稳稳地揽住她的后背,轻松地将这小小的、软软的一团抱了起来。
四糸乃发出一声短促而细小的惊呼:“呀!”身体瞬间僵住,随即又像怕惊扰到什么似的,连忙用没抱着四糸奈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留下一双瞪得圆圆的、水汪汪的蓝眼睛,里面写满了惊讶和一丝无措的甜蜜。
许墨抱着她转身走进房间,用脚后跟轻轻带上了房门。
隔绝了门外的世界,房间里的灯光显得更加柔和温暖。他径直走到床边,掀开那床看起来就很蓬松舒适的羽绒被,然后抱着四糸乃一起钻了进去。
被窝里瞬间被两人身体的温度填满,暖烘烘的,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和许墨身上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四糸乃像一只找到了温暖巢穴的小动物,身体最初的僵硬感慢慢消失,软软地、乖乖地趴伏在许墨宽阔温暖的胸膛上。
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她的心跳的很快,而他的心跳则沉稳有力,像是最可靠的港湾。
她将小脸埋在许墨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熟悉安心的味道让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发出满足又羞涩的细微鼻音。
许墨一手轻轻环抱着四糸乃小小的身体,防止她滑下去,另一只手则无比自然地抬起,带着安抚的意味,轻柔地抚摸着四糸乃头顶那冰蓝色的、柔顺的秀发,指尖偶尔会碰到她睡衣帽子上柔软的兔子耳朵。
“四糸乃,”他的声音在温暖的被窝里显得格外低沉柔和,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四糸乃的心尖。
“今晚…要不要试试看,暂时离开四糸奈一会儿?”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被她紧紧搂在两人之间的小兔子手偶上,补充道,“就我们两个。”
“诶?!”四糸乃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慌乱,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离开四糸奈?
对她而言,这简直像要剥离她身体的一部分!从诞生之初,四糸奈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是她对抗孤独和恐惧的盾牌,是她表达内心声音的媒介,是她最亲密无间的伙伴。
没有四糸奈在身边,她感觉自己就像失去了所有勇气和语言能力,会变回那个在冰冷雨夜里瑟瑟发抖、无人理会的无助小女孩。
拒绝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
“呜哇!四糸乃酱!不要拒绝嘛!”就在四糸乃樱唇微启,那个“不”字即将吐出的瞬间,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四糸奈却突然发话了。
它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滑稽腔调的活泼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虽然被挤得有点变形,但语气却异常清晰,甚至还带着一种夸张的、欣慰至极的哭腔(尽管玩偶的脸上不可能有真正的泪水)。
“呜呜呜~四糸乃酱终于长大了!勇敢了!四糸奈我好感动啊!老父亲(老母亲?)的心都要融化了!呜呜呜……”
这突如其来的“表演”让四糸乃愣住了,即将出口的拒绝卡在喉咙里,变成了茫然无措的注视。
“四糸奈……”她喃喃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确定和依赖,“真的…真的不要紧吗?我…我……”
离开了你,我还能是完整的我吗?还能好好表达自己吗?会不会又变回那个只会哭泣的、没用的胆小鬼?
这些担忧清晰地写在她的眼睛里。
“当然不要紧!笨蛋四糸乃酱!”四糸奈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和认真,虽然依旧是玩偶的腔调,却充满了力量。
“你看看现在的你!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哭包了!”
它努力晃动着被夹住的身体,试图让声音更清晰一些:
“你有十香酱那样直率又可靠的朋友,她总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你;有琴里酱,虽然有时候凶巴巴但总是很关心大家;有美九酱,会温柔地给你梳漂亮的辫子;有耶俱矢和夕弦,会带你一起玩闹;还有折纸小姐……呃,虽然她有时候有点可怕,但她肯定也会保护你的!最重要的是——”
四糸奈的声音拔高,充满了肯定和鼓励:
“你有许墨小哥啊!这个虽然有时候很坏心眼、但绝对会把你捧在手心里保护好的家伙!”
“他就在这里,就在你身边!他的怀抱不够温暖吗?他的心跳声不够让你安心吗?四糸乃酱,你早就不需要只靠我一个人了!”
“你有这么多爱你、关心你的人,你已经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你要相信自己啊!相信你自己,四糸乃!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勇敢得多!没有我,你也一样可以表达你的心意,一样可以勇敢地面对!”
四糸奈的话语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注入四糸乃忐忑不安的心田。
她呆呆地看着四糸奈那双用纽扣做成的、仿佛带着笑意的眼睛,又缓缓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许墨。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正温柔地注视着她,里面没有催促,没有不耐,只有满满的鼓励和一种让她心安的包容。
她想起了和大家一起在咖啡厅里欢笑打闹的日常,想起了十香笨拙却真诚的安慰,想起了琴里别扭的关心,想起了美九热情的拥抱,想起了在许墨身边时那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是啊,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混合着对许墨深深的依赖和那份懵懂的情愫,在她小小的胸腔里悄然滋生、汇聚、壮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冰蓝色的眼眸中,犹豫和胆怯如同薄冰般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净而坚定的光芒。
然后,在许墨温柔鼓励的目光和四糸奈无声的“注视”下,四糸乃做出了一个对她而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