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着那个曾经让他们仰望，让他们恐惧，让他们憎恨的身影，如今如同一条死狗般跪在那里。
许多李斯的政敌，此刻的脸上，都难掩快意的神色。
他们认为，这头巨鳄，在劫难逃。
构陷忠良，意图谋逆。
这样的滔天大罪，足以让他死上一万次！
以陛下的脾气，夷三族，都是最轻的惩罚！
就连蒙恬，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看向站在队列前方的李源，以为能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同样的喜悦。
然而，他失望了。
李源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仿佛眼前跪着的，不是他那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的生死大敌，而是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蒙恬心中一凛。
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看懂过这个年轻人。
李斯必死无疑。
这是此刻，麒麟殿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然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龙椅之上，那个唯一可以宣判结果的男人，却迟迟没有开口。
嬴政，面无表情。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深邃如星空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的每一个人。
扫过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斯。
扫过那些幸灾乐祸的武将。
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生怕被牵连的文官。
最后，他的目光，在李源的身上，停留了整整三个呼吸的时间。
他想从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到激动，看到复仇的快感，看到胜利的喜悦。
可是，他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一片，冰冷的，让他都感到有些心悸的……深邃。
嬴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一下。
他收回了目光。
麒麟殿内，陷入了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压抑。
极致的压抑。
_一刻钟。_
两刻钟。
一个时辰……
嬴政始终，一言不发。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刽子手，并不急着落下手中的屠刀。
他在享受。
享受着用这种无声的威压，凌迟着殿内每一个人的神经。
让那些曾经依附于李斯的人，在恐惧中煎熬。
让那些自以为胜利的人，在等待中焦躁。
更让那个跪在地上的罪人，在绝望中，一点点地，耗尽最后的心气。
帝王心术，恐怖如斯。
跪在地上的李斯，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他不怕死。
但他怕这种，被彻底无视，被当做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随意摆弄的……屈辱。
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痛苦。
终于。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被这无边的沉默逼疯之际。
龙椅之上，那个沉默了许久的身影，终于，动了。
嬴政的身躯，微微前倾。
只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被瞬间抽空！
所有人的心脏，都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缓缓地，抬起了那只执掌着亿万人生死的手。
然后，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
缓缓开口。
“关于丞相李斯，构陷少府令李源，图谋不轨一案。”
“朕，宣布最终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