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还沾着些许炮火的灰迹，神情却平静的，仿佛刚刚经历的那场血战，跟他毫无关系。
他只是一个工程师，在完成了一次成功的“压力测试”后，抓紧时间，记录下宝贵的实验数据。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
“李庶长。”
蒙恬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李源抬起头，笑了笑：“将军，仗打完了？”
蒙恬走到他身边，没有回答。
他只是俯瞰着城下，那片沸腾的，属于胜利者的海洋。
他看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士兵，看着那些劫后余生，相拥而泣的民夫。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无比的郑重。
“李源。”
他第一次，没有称呼他的官爵，而是直呼其名。
“我蒙恬，替这北境三十万将士，替这关内千万黎民，谢你。”
他转过身，那双见惯了尸山血海的虎目，死死的，盯着李源的眼睛，一字一顿，字字千钧！
“此战首功，非你莫属。”
“你一人，可抵我...十万大军！”
这，是身为帝国上将军，所能给予一个人的，最高的评价！
然而，李源只是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说什么“不敢当”之类的客套话。
他只是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将那张刚刚绘制完成的，布满了更加复杂，也更加精密的结构的羊皮卷，递到了蒙恬的面前。
“将军。”
他的眼神，清澈又明亮，仿佛蕴藏着一片，崭新的星空。
“这一战，我们虽然赢了。但赢得，还不够漂亮。”
他指了指图纸上，那个跟神魔一样的钢铁战甲。
“‘蒸汽投石机’，力大，却笨重，且毫无防护。”
“转射机，虽利，却只能固守，无法突进。”
“我在城楼上，看着那些悍不畏死，攀爬城墙的匈奴人，一直在想，如果...如果能将‘起重机’的力量，跟‘转射机’的锋利，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呢？”
“如果，能让一个普通的士兵，‘穿’上这股力量，‘披’上这股锋利呢？”
李源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蒙恬。
“将军，这！”
他将手中的蓝图，往前一递。
“才是我心中，真正能让大秦，横行于天下，无敌于世间的东西！”
蒙恬的呼吸，在这一刻，骤然停止！
他缓缓的，低下头，目光，落在了那份，被夕阳染上一层金辉的蓝图之上。
那是一幅，比他之前见过的，还要精细，还要完善的“动力甲”蓝图。
上面，甚至还标注了，根据此次守城战经验，改良过的，专门用于对付攀爬步兵的“臂载式小型火焰喷射器”的草图！
蒙恬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伸出手，想要去接过那份蓝图，却又觉得，它重若千钧，自己，竟有些...不敢！
震撼！
一股比亲眼看到蒸汽机，比看到大捷本身，都还要强烈百倍的震撼，跟惊涛骇浪一样，狠狠的，拍击着他的心脏！
他看着眼前这个，在几十万人的欢呼声中，依旧平静的，构思着未来的年轻人。
他心里，再无半分轻视，只剩下，高山仰止一样的，深深的敬畏！
这年轻人，想要的，从来不是一场战斗的胜利。
他想要的，是彻底改变，战争的规则！
...
雁门关大捷的军报，以及李源那份凝聚了他此战所有心血的，最新的“动力甲草图”，被八百里加急的快马，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了咸阳。
携此泼天大功，李源，即将凯旋！
咸阳宫内，那位已经为北境之事，忧心数日的千古一帝，在看到这份捷报和蓝图后，又会是何等的反应？
而那位，本以为可以坐看李源兵败身死，天工院毁于一旦的丞相李斯，在得知这足以扭转国运的惊天大捷后，等待他的，又将是怎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