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找几块平整的大石头，搬到烽火台的西侧墙角下，用作基座。”
“还有你，去把营里所有能找到的绳子，不管是麻绳还是皮绳，都给我拿过来！”
他有条不紊地分派着任务，一套标准化的工程流程，从他口中，行云流水般地说了出来。
那些散漫惯了的老兵，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习惯了混吃等死，哪里被这么指挥过。
陈默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
比如，现在天寒地冻，土地硬得跟铁一样，怎么挖坑？
比如，烽火台附近的大石头，早就被搬光了。
但他看到李源那双平静而锐利的眼睛时，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鬼使神差地，对着手下那帮还在发愣的兵油子，怒吼了一声：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吗！”
“按他说的，办！”
老兵们一个激灵，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始行动起来。
李源没有管他们。
他自己则推着那辆板车，走到了烽火台西侧，那片他选好的空地上。
他将车上的“破烂”，一件一件地搬了下来。
断裂的车轴，被他当成了主支架。
扭曲的弓臂，被他用作扭力臂。
拆下来的青铜轮轴，则成了关键的绞盘。
他从怀里掏出几片早已画好的图简（竹简）。
然后，他便开始亲自动手，组装这台在他脑海中，已经演练了千百遍的……战争机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烽火台下，呈现出一副极为诡异的景象。
一群老弱病残的士卒，在一个年轻工匠的指挥下，干着各种莫名其妙的活。
挖坑的，搬石头的，搓绳子的……
而那个工匠，则像个疯子一样，对着一堆破烂敲敲打打，嘴里还念念有词。
陈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的困惑，越来越深。
他发现，这个叫李源的年轻人，和他见过的所有工匠，都不一样。
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
那是一种，对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绝对的自信。
他分派任务，精准到了每一个人，每一个步骤。
他指挥的语言，简洁、高效，没有任何废话。
他甚至，连挖坑的深度，基座的摆放位置，都有着精确到寸的要求。
这不像是工匠。
这……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在布置一个精密的陷阱。
渐渐地，陈默和他手下的那帮老兵，脸上的不耐和敷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奇，和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他们开始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
那种东西，叫做“效率”。
在李源的指挥下，他们发现，原本以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竟然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坚硬的冻土，用火烤一烤，再浇上水，竟然就变松了。
沉重的石头，用杠杆和滚木，两个人就能轻松撬动。
一个造型古怪的，由木头和青铜组成的庞然大物，正在那片空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初具雏形。
夕阳西下。
当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失在地平线时。
那台“神兽”的骨架，已经搭建完成。
它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地趴在那里，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陈默看着那个复杂的结构，忍不住走上前，低声问道：
“这……这是什么？”
李源正在调试绞盘的角度，头也没抬地回答：
“一个，能帮我们活下去的东西。”
活下去……
陈默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
“头儿——！！！”
一声凄厉的，带着极度惊恐的尖叫，从烽火台的顶端，猛地传来！
是负责了望的新兵，二狗！
陈默脸色一变，猛地抬头。
只见二狗，正指着西边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喊：
“狼烟！！”
“西边的狼烟起了！！”
“匈奴人！匈奴人来了！！！”
这声呐喊，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陈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源，又看了看那台只搭起一个骨架的“神兽”。
时间……
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