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与数据储存器表面微弱闪烁的蓝光，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舰桥内弥漫着肉瘤爆裂后的浓重腥臭，以及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但此刻，所有人的心神都被林夜手中那小小的物件所吸引。那是一位帝国船员，在意识被彻底吞噬前，用最后清明留下的……遗言，亦或是警告。
“能读取吗？”霍震岳声音低沉，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仍在微微抽搐的残存血肉组织。暴熊王守在破开的舱门处，如同门神，浑身煞气未消，提防着可能从其他通道涌来的污染体。贞德则持续吟唱着低沉的圣歌，柔和的圣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净化着空气中残留的精神污染颗粒，让众人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舒缓。
苏芸立刻上前，从随身工具包中取出一个多功能接口适配器，她的动作迅捷而精准：“我试试。帝国科技虽然高端，但基础的数据接口协议通常有通用标准，这个储存器的物理结构看起来是帝国制式……”她小心翼翼地将适配器连接在储存器的一个微小接口上，另一头连接在自己的便携式分析仪上。
分析仪的屏幕亮起，数据流开始疯狂滚动，苏芸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加密等级很高……但奇怪，核心数据区的防火墙……似乎有被从内部弱化的痕迹？就像……就像留下信息的人，故意给我们留了后门。”
片刻之后，她长舒一口气：“破解了！大部分是舰船日志、航行数据，但有一个独立的加密文件包，标记为‘最后的记录与警告’，优先级最高。”
“播放它。”林夜言简意赅，目光沉静如水，但眼底深处，混沌星云无声加速流转，预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苏芸点头，快速操作了几下。分析仪的微型扬声器中，先是传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和仿佛来自深渊的、意义不明的嘶吼背景音，接着，一个极力压抑着恐惧和痛苦、语速极快的男性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使用的是一种古老的帝国通用语，但通过分析仪的实时转译，其意涵清晰地映入众人脑海：
【日志条目VII-Ix-33……无法确定当前星域时间……我是帝国第七探索舰队，“远见号”科学官，凯尔·丹特……】
【我们收到了来自“标记γ”边缘区域的异常信号……信号特征与帝国早期失联的“先驱者”探测器吻合……舰队指挥官莫里斯决定前往调查……这是个错误！天大的错误！】
声音开始颤抖，背景噪音中夹杂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和遥远的爆炸声。
【我们……我们闯入了某个……“活着的”墓场！这里的空间结构不稳定，物理法则被扭曲……我们遭到了攻击！不是任何已知的文明武器……是空间本身！是虚空！它们从裂缝中涌出，像是……像是腐烂的阴影，能侵蚀能量，同化物质！我们的护盾如同虚设，战舰的合金外壳在它们面前像奶油一样被融化！】
【它们……它们不是生物，也不是机械……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存在！它们污染一切，同化一切！被击毁的战舰残骸会迅速被它们吸收，转化成新的攻击单位！船员……我的同事们……他们……】
日志记录者发出了近乎呜咽的抽气声，充满了绝望。
【被那些阴影触碰到的人……没有立刻死亡……他们……他们开始变异！身体扭曲，长出额外的器官，意识被拖入无尽的疯狂和痛苦！我能听到他们的哀嚎，在通讯频道里，在走廊里……他们变成了怪物，攻击曾经的战友！】
【“远见号”完了……舰队也完了……我们试图启动紧急跃迁，但导航系统失灵，空间被封锁……我们被困在了这片地狱！】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惧：
【我看到了！我通过观测窗看到了！在那片被污染星域的最深处……有一个……一个巨大的、蠕动的、难以名状的轮廓！它……它在呼吸！整个星域的污染源头就是它！它散发的精神低语……无孔不入……它在试图……同化我的思想！】
【撤退！警告所有收到这段信息的后来者！远离标记γ！远离文明断层带！这里沉眠的……不是宝藏，不是遗迹……是末日！是连帝国都无法理解的、源自虚空本身的终极污染！它们……它们可能是“观察者”留下的……“清道夫”！】
记录到这里，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和冷静，仿佛回光返照，但那股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却更加浓郁：
【我将……我将自我封闭在舰桥安全舱……启动最后的净化协议……或许能暂时隔绝那低语……我将这份记录存入黑匣子……设定为检测到非污染生命信号后自动发送……】
【后来者……如果你们能听到……快逃！永远不要试图探寻这里的真相！帝国的‘飞升计划’或许触怒了某些存在……而我们……我们只是不幸撞上了它们清扫餐桌的……残渣……】
【愿……愿理性之光……终将……驱散……虚妄……】
最后的话语，化作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叹息，随即被一阵勐烈的爆炸声和某种巨大物体撕裂的轰鸣淹没，接着，日志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沙沙声。
舰桥内一片死寂。
只有分析仪屏幕黯淡下去的光芒，映照着众人凝重至极的脸庞。
“虚空低语者……清道夫……”贞德喃喃自语，脸色苍白如纸，即便是圣光，似乎也无法完全驱散那日志描述所带来的寒意，“连铁血星河帝国这样的文明，都被它们如同扫除垃圾般毁灭……这究竟是什么恐怖的存在？”
“标记γ……文明断层带……”霍震岳虎目含威，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看来，星灵族逃往的‘沉眠之谷’，荒牙主母活跃的星域，以及帝国折戟的战场，都指向同一个地方！那里埋藏的秘密，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惊人！”
暴熊王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瓮声道：“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听起来就他娘的欠揍！林龙首，咱们下一步怎么办？是继续往里闯，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