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巨兽颅骨形成的入口,仿佛一步跨过了生与死的界限。外界坟场那种无处不在的灰暗与死寂感骤然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到极点的威压。这威压并非主动散发,更像是这具庞大遗骸本身残留的、属于其生命巅峰时期的自然气息,即便历经无穷岁月消磨,依旧如同实质般压迫着每一个闯入者的灵魂。
颅骨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仿佛自成天地。脚下并非骨骼,而是一种暗沉、光滑、如同黑曜石般的地面,隐约倒映着上方微弱的光源。抬头望去,看不到颅顶,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由凝固的黑暗与点点微弱星辉构成的“天空”,那些星辉排列成玄奥难言的图案,缓缓流转,散发出古老而苍凉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并非活性,而是一种沉淀了亿万年、近乎固化的磅礴能量残留,属性难以界定,混杂着生命最初的活力与终极寂灭后的虚无。四周的“墙壁”——也就是颅腔的内壁——并非光滑,上面布满了巨大而复杂的天然沟回与隆起,形成了如同山脉与峡谷般的地形。一些沟壑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光芒闪烁,像是尚未完全熄灭的神经节点,又像是某种信息沉淀形成的光斑。
“这里……感觉好奇怪。”苏芸紧握着分析仪,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最终大部分都变成了乱码或“无法识别”,“能量场极度稳定,却又充满了矛盾……像是活着的死亡,或者说……死亡的永恒定格。”
霍震岳深吸一口气,浓郁的能量气息涌入肺腑,竟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修为精进,但紧随而来的便是灵魂层面的沉重负担。“好可怕的遗留!这尊存在生前,恐怕吹口气就能湮灭星河!”
暴熊王咧了咧嘴,浑身肌肉紧绷,既是抵抗威压,也是本能地兴奋:“妈的,死了不知多少年还有这气势!要是活着该有多猛?”
贞德面色凝重,圣光在她体表自然流转,抵抗着环境中那股与圣光本质相悖的寂灭气息:“我能感觉到,这里沉淀着无尽的岁月与……悲伤。并非个体的悲伤,而是……某种更加宏大、关乎种族乃至文明命运的悲怆。”
林夜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这广阔颅腔最中心的事物吸引了。
在那里,并非预想中的另一枚火种密钥或是某种惊天遗产,而是一棵……树。
一棵通体仿佛由暗金色水晶雕琢而成的、不过三米高的奇树。树干虬结,枝叶稀疏,每一片叶子都如同最完美的艺术品,脉络清晰,闪烁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树的根系并非扎入地面,而是如同虚幻的光须,与脚下黑曜石般的地面,乃至整个颅腔空间隐隐相连,仿佛在从这巨兽遗骸中汲取着最后的养分。
而奇树的顶端,结着一颗拳头大小、半透明的果实。果实内部,并非果肉,而是氤氲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混沌色的光芒,散发出与林夜手中火种密钥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波动!
火种密钥在林夜掌心发出清晰的嗡鸣,变得灼热,指向那棵奇树顶端的果实,传递出强烈的渴望与确认的情绪。
“密钥指引的,是那颗果实?”霍震岳讶然。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颅腔内壁上那些原本微弱的光斑,骤然亮起!无数光斑如同复苏的星辰,迅速蔓延、连接,最终在众人前方的虚空中,交织凝聚成一道庞大、模糊、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气息的虚影!
那虚影依稀是某种巨兽的形态,与这颅骨的主人同源,但更加凝实,充满了某种残存的意志!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两个如同星系漩涡般的巨大“眼眸”,“注视”着林夜一行人,更准确地说,是“注视”着林夜手中的火种密钥,以及他本人。
一股远比外界残响更加清晰、更加霸道、充满了无尽沧桑与威严的意念,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众人的识海:
“外来者……携带‘火种’的变量……”
这意念并非语言,却能让所有人瞬间理解其意。
“守护者?”林夜瞳孔微缩,上前一步,将众人护在身后,混沌星核全力运转,抵消着那意念带来的恐怖压力。他能感觉到,这道虚影并非完整的灵魂,而是这尊巨兽生前最强大的执念与部分记忆信息,结合此地特殊的能量场形成的“残魂”!
“守护?不……”那庞大的残魂虚影发出低沉的笑声,意念中充满了自嘲与悲凉,“是……囚徒。与这具枯骨一同,被永恒禁锢于此的……失败者。”
它的“目光”转向颅腔中心的奇树与果实:“你们为‘源核之实’而来……”
“源核之实?”林夜心中一动,看来那就是密钥感应到的东西。
“此乃吾族……最后的希望……亦是最后的诅咒……”残魂的意念如同滚滚雷鸣,带着无尽的憾恨,“吾族‘星穹巨兽’,生于混沌,游弋星海,以世界为食,以文明为薪……追寻进化之极致,欲超脱维度枷锁……”
随着它的叙述,周围的虚空光影变幻,显现出模糊的片段:巨大的星兽在宇宙中翱翔,吞噬星辰,其威能让星系黯然失色;它们建立辉煌的文明,探索宇宙的终极奥秘;最终,它们触及了某个界限,引来了……无法形容的存在。
“……然,极致之路,终招致‘观察者’之眸……”残魂的意念充满了恐惧与愤怒,周围的幻象显示出一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漠然的“眼睛”在维度之上睁开,目光所及,强大的星穹巨兽如同尘埃般湮灭,辉煌的文明瞬间崩塌。
“吾族……亦如那铁血星河……沦为被‘筛选’、被‘收割’之物……”残魂的恨意几乎要凝结成实质,“吾,族中最后之皇,携举族残余气运与文明印记,凝为此‘源核’,遁入此间断层,欲寻一线生机……”
它的“目光”再次投向林夜和他手中的密钥:“‘火种’……哼……那些铁疙瘩的造物……它们也失败了……理性之路,不通!”
“它们将希望寄托于尔等‘有机变量’……可笑……亦或是……绝望中的最后尝试?”残魂的意念带着审视与怀疑,扫过林夜一行人,“弱小的生命……脆弱的情感……多变的可能性……凭此……如何对抗那高维的‘收割者’?”
林夜感受到那意念中的轻蔑与质疑,但他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回应,声音在这巨大的颅腔内回荡:“强大如贵文明,理性如铁血帝国,皆已失败。既有的道路已被证明是死路,那么,无论看起来多么渺茫的可能性,都值得尝试。这,或许就是‘变量’存在的意义。”
残魂沉默了片刻,那星系般的眼眸漩涡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