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曾经让她感到刺骨的疏离,此刻却像一幅静谧的画卷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阳光温柔地吻上她的脸颊,在她近乎透明的肌肤上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那双曾盛满哀愁的眸子,此刻映着天光,隐约泛起琉璃般的光泽。
她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暖意,像是冬日里第一缕破冰的春风,轻轻叩击着她紧闭的心门。
苏医生说过,重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会有反复,会进两步退一步。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平静能维持多久,不知道下一次情绪的低谷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袭来。
但至少,在这个清晨,她拉开了窗帘,让光照了进来。
她缓步走入洗手间,目光与镜中的自己相遇。
镜中人眼窝深陷,脸色苍白,连最细微的憔悴都无处遁形。这就是现在的我啊,她在心底轻叹,没有逃避,只是静静地凝视着。
伸手拿起梳子,她开始梳理那些纠缠的长发。梳齿划过发丝时带来细微的刺痛,每一次拉扯都像是在唤醒沉睡的知觉。
原来疼痛也可以如此真实,她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歇。
当最后一缕发丝被理顺,她俯身掬起一捧冷水。
水珠触及肌肤的刹那,凉意瞬间蔓延,让她不自觉地轻颤。
这种清晰的触感真好,至少证明自己还在这里,还活着。
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珠,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不知何时,备忘录里留下了几行字,像是另一个自己在深夜的独白:
曾典当魂魄给月光
只换来半张假面庞
在浮华祭坛
演世人期盼的容颜
他们以慈悲为锁
借救赎将我肢解
原来锥心之痛
是人间唯一真切
想在深渊种海棠
效太宰治的绝望
可沉沦都成奢望
连悲剧都按剧本生长
镜中倒影带笑泪流
说生而为人
本是美丽的错
而今将残魂
折成素白纸船
载未写完的遗书
漂向来世彼岸
她静静看着这些文字,陌生又熟悉。然后退出备忘录,给秦施发了简短的信息:
“施施,我醒了。”
放下手机,她再次望向镜中的自己。
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还很生涩,甚至带着几分刻意。
没关系,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至少已经开始了。
晨光透过窗棂,在镜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
那些曾经散落的碎片,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慢慢聚拢成形。
而那艘素白的纸船,终究没有漂向来世——它载着所有未说完的话,在这个真实的、有痛感的清晨,缓缓启航。
“呵呵,无缘又何妨,无缘,而已!”
心扉既开,万物生长。她依旧是那个丰沛鲜活的林薇,胸中自有山川云海,眸中依旧云蒸霞蔚。
“女儿家,自当立于群峰之巅,身披万丈霞光!”
她凝视着镜中那个眼底重新泛起星火的自己,指尖轻轻拂过尚存泪痕的脸颊。
这一刻,缠绕心头的阴霾仿佛被晨风轻轻拨开了一道缝隙。
转身走向衣帽间,指尖掠过一排排华服。
那些曾经为了取悦他人而精心挑选的衣裙,此刻却像是一具具精致的枷锁。
她的手最终越过那些摇曳生姿的礼服,落在了一件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和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裤上。
更衣时,她意外地在衣柜深处摸到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来看,是去年生日时买给自己的钻石项链——那时觉得太过闪耀张扬,便一直收着未曾佩戴。此刻,她却毫不犹豫地取出,亲手为自己戴上。
冰凉的钻石贴上锁骨的肌肤,竟激起一阵奇异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