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婉宁只是笑笑,没说话。她知道莉莉没有恶意,甚至某种程度上是“好心”。
但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她想起小时候,在镇上唯一的新华书店里,第一次看到敦煌壁画图册时的那种震撼。那些飞天的仙女,衣袂飘飘,姿态万千,仿佛要从纸上飞出来。
那一刻,她心里有个声音说:我想像她们一样。
这个声音,支撑她熬过了无数个枯燥练功的清晨和深夜,支撑她顶住了父母的不解和埋怨。
她不想让自己的舞蹈,变成直播间里博取打赏的工具,不想让自己的梦想,被流量和算法定义。
可是,现实的压力无处不在。
昨天,母亲又打来电话,这次不是催婚,是父亲在工地摔伤了腰,虽然不严重,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家里一下子没了主要收入来源。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医药费,说着家里的难处,最后试探着问:
“宁宁,你那边……能不能先寄点钱回来?你爸这……”
诗婉宁听着电话那头的叹息和压抑的哭声……。
她账户里只剩下不到一千块,是接下来半个月的饭钱。她张了张嘴,那句“我也没有”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变成:“妈,你别急,我想想办法。”
她能想什么办法?再去接更多廉价的商演?还是……像莉莉说的,向现实低头?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黑眼圈的自己。镜子不会说谎,清晰地映照出她的疲惫、焦虑和深藏在眼底的一丝迷茫。
她摆出《梵境》的一个难度动作——单足站立,另一条腿后抬,身体前倾,双臂舒展,模拟飞天翱翔的姿态。
这个动作对核心力量和平衡感要求极高,她练了无数次,摔倒过无数次。
肌肉在颤抖,支撑腿的脚踝传来熟悉的酸痛感。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地板上,洇开一小团深色。
她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咬着牙,努力维持着身体的稳定,调整着呼吸。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她在心里默念,不知道是在说这个动作,还是在说自己的人生。
窗外,天色开始泛白,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
新的一天开始了,带着未知的希望,和沉重的压力,一同向她涌来。
练功房里,那个单薄的身影,依旧在坚持,如同悬崖边倔强生长的小草,在凛冽的风中,艰难地,向着微弱的晨光,伸展着自己的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