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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裂隙微光(2 / 2)

阿木心中稍稍一松,知道初步的试探达成了。官府的态度很暧昧,既不想得罪王爷洋人,又怕真出事。他们希望维持现状,但这现状,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维持不了多久。

“谨遵大人之命。”阿木立刻答道,“黑山寨只求自保,绝不主动生事。”

“很好。”周县丞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但目光却再次被学舍地面上的星纹石板所吸引。那些玄奥的纹路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隐隐流动,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奥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神秘。

他凝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与好奇,忍不住问道:“这些纹路……倒是奇特,似蕴含至理,是何物?”

阿木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面色如常道:“回大人,乃是先祖遗留的一些拙劣刻画,记录些山川地理、日月星辰之变,年代久远,日晒雨淋,磨损成了这般模样,不成章法,让大人见笑了。”

他轻描淡写地将石板定义为“祖先的拙劣刻画”,将其神秘感降到最低。

周县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深究。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一个偏远山寨的“祖先刻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他转身向外走去,阿木等人恭敬地送行。

送走这位不速之客,阿木等人回到学舍,脸上并无轻松之色,反而更加凝重。

“他信了吗?”石锤忍不住问,他刚才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

“信不信不重要。”阿树冷静地分析,他习惯性地推了推自己的“藤蔓眼镜”,“他只是来探虚实、给警告的。官府的态度很暧昧,既不想得罪王爷洋人,又怕真出事引火烧身。他刚才的话,‘酌情禀明’,‘维持现状’,这八个字,就是缓兵之计。他们在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者一个更强硬的命令。”

桑伯忧心忡忡:“他答应向上禀明旧章程,会不会……”

“不要抱太大希望。”阿树摇头,“旧章程与朝廷现在的‘开源’国策相悖,除非有更强力的理由,比如……我们真的能证明不按章程来就会引发灭顶之灾,否则很难被采纳。而且,我注意到,他最后对石板很感兴趣。虽然他没说什么,但难保不会回去后,在某个不经意的场合提起,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们的时间,更紧了。”

阿木点头,赞同阿树的分析。他走到学舍中央,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稳而有力:“周县丞的到来,只是一个序幕。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官府的仁慈或公正上。从现在起,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他转向阿树和云兰:“阿树,你继续钻研石板符号和地脉图的规律,尝试找出更多可用的信息。我感觉到,石板和地脉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它似乎在回应我们的研究。云兰,你不仅要照料药圃,更要详细记录地脉紊乱后草木生长的所有异常变化,哪怕是一株草、一朵花的颜色变化,都要记下来。这可能是理解地脉能量性质最直观的‘晴雨表’。”

他又看向石锤和岩叔:“石锤哥,冶铸坊暂时以修复和维护工具为主,但暗地里,可以挑选最信得过的工匠,研究一下,如何利用地热。不用贪多,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用热泉烧水,或者加热一个小的锻造炉。岩叔,巡山队不能松懈,尤其要盯紧那些新出现的探子,摸清他们的路数和目的,但切记,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最后,他对老祭司和桑伯说:“祭司爷爷,安抚地灵、沟通意志之事,还需您老多费心。您的经验,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桑伯,寨子内部的稳定和团结,就拜托您了。要让所有人明白,暂时的平静不是结束,而是大战前的准备。”

众人领命,各自散去,心中都明白,官府的介入非但不是解脱,反而意味着更深重的危机正在逼近。他们必须在下一波风暴来临前,抓住一切机会,变得更强,更了解脚下这片土地的秘密。

学舍内,只剩下阿木一人。他站在地面的星纹石板中央,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胸前的叶符。叶符温热的脉动,与石板上流转的光芒,以及他脑海中那幅巨大的地脉图,渐渐重合。他仿佛能看到,在深邃的地底,粘滞的能量流正在艰难地蠕动,像一条受伤的巨龙,缓慢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裂隙之中,微光闪烁。那既是希望,也是警告。

第三节:星纹的低语与未熄的火种

接下来的日子,黑山寨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奇特状态。表面上,寨民们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耕作、采药、打猎(在巡山队划定的安全范围内),与山下兴业公司残留的人员井水不犯河水。周县丞的到来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丝官府的威慑,双方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心照不宣的和平。

但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流汹涌,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已经悄然开始。

学舍几乎成了阿木和阿树不眠不休的居所。那盏巨大的油灯,日夜不息地燃烧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不知疲倦的舞者。羊皮地脉图被不断细化、修正,新的信息从云兰的药圃、岩叔的巡山队、石锤的冶铸坊源源不断地汇集而来,被阿树用炭笔标注在图上,再与星纹石板上的图案进行反复比对印证。

阿树埋首于大量的演算和古籍残卷中。他找出了寨子里所有能找到的关于天文、地理、堪舆的古老记载,甚至包括一些被当作神话传说的歌谣。他发现,石板上的那些符号,并非随意刻画,而是一种极其精密的、用于描述能量流动、汇聚、爆发规律的“语言”。这种语言,融合了数学、几何、甚至某种哲学思辨,其复杂程度远超当代算学。

“看这里!”一天深夜,阿树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指着石板上一条蜿蜒穿过数个特定符号的细线,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个符号,形似漩涡,我在一本残破的《水经注》抄本里见过,代表‘蓄’!这个,像三道横线,中间断开,在古歌谣里是‘转’的意思!而这个,像是一个喷发的火山口,无疑是‘涌’!如果我的推演没错,这条脉络的能量,会在每隔七到八个朔月周期,也就是大约两个月后,达到一个短暂的‘盈满’状态!其能量出口,就在……黑风涧东南侧的一处断崖下!那时如果引导得当,或许能形成一股强大的、但相对稳定的地热气流!”

阿木立刻凝神感知着胸前的叶符,又对比了一下地图上的位置。叶符在对应的方向,传来一阵比平时更温热、更活跃的脉动。他眼中精光一闪:“时间……大概在两个月后?那股能量……很纯净,不像之前那样狂暴,带着毁灭性,反而更像是……大地深处积蓄的阳和之气。如果能引导出来,或许真能稳定冶铸坊的炉火,让我们的铁器品质更上一层楼!甚至……”

他顿了顿,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甚至,可以作为某种防御。想象一下,在敌人进攻的必经之路上,突然喷发出灼热的地热蒸汽,那将是何等威势!”

这个想法让两人都兴奋不已。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在被动地解读地脉,那么现在,他们看到了主动利用地脉力量的可能性。

另一边,云兰的药圃成了另一个重要的观测点。她仿佛变成了最耐心的园丁和最严谨的学者。她详细记录了每一种草药、甚至杂草的异常变化,绘制成图表,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注在另一张羊皮上。

她发现,越是靠近地脉节点或者能量流动活跃的区域,植物的异变就越发明显。一片原本生长着“安神草”的药圃,如今草叶变得焦黄,散发出的不再是安神的清香,而是一种令人烦躁的苦涩气息。而在几步之遥的一片空地上,几株从未见过的、开着暗紫色花朵的藤蔓疯长,花朵在夜晚会发出微弱的荧光,散发出一种甜腻却带有毒性的香气。

“大地真的在‘生病’,也在‘变异’。”云兰将她的发现告诉阿木和阿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的兴奋,“这些植物的变化,就像是地脉能量状态的晴雨表。你看,这种会发光的藤蔓,我们叫它‘荧惑藤’,只生长在能量淤塞、阴气过重的地方。而这种叶片变得坚硬如铁的‘铁骨草’,则生长在能量流动最湍急的节点旁。或许……我们可以通过观察它们,来预判地脉能量的变化趋势?甚至,利用这些变异的药材?”

她的话,为阿树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活生生的数据支持。地脉不再是抽象的线条和符号,而是与一草一木的生命紧密相连。

石锤则带着几个绝对可靠的老师傅,在远离寨子的一处偏僻热泉口,开始了秘密试验。他们用最原始的方法,砍伐耐高温的青石,挖空粗大的楠木,尝试用不同的材料搭建管道,引导地热。

过程充满了艰辛和危险。一次,他们用陶土管道做实验,结果管道无法承受高温和压力,突然炸裂,滚烫的泥浆和蒸汽喷涌而出,一个老师傅的手臂被严重烫伤。但一次微小的成功——成功地用一根包裹着厚厚湿泥的青铜管,将一股稳定的热气引到了一个土坑里,加热了坑里的水——都让他们兴奋不已,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他们是在尝试驾驭一种完全陌生的、来自大地深处的力量,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岩叔的巡山队则与那些神秘的探子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他们像最狡猾的狼,与同样狡猾的猎手在山林里周旋。他们发现,这些探子身手矫健,极擅隐藏,对山地勘察极为专业,会用特殊的记号在树上留下信息,会用一种奇怪的鸟鸣声互相联络。他们不像普通江湖人士,反而更像……行伍出身或者受过特殊训练的家丁。

“他们画的地图,比官府的还要精细。”岩叔阴沉着脸汇报,“他们不仅测量地形,还在标注水源、风向、易守难攻的地点。而且,他们几次试图接近寨子的水源地和后山的一条隐秘小路。他们不是在探矿,他们是在……为战争做准备!”

所有的信息,都像涓涓细流,最终汇聚到阿木这里。他站在学舍中央,看着地面上日益明亮、几乎要活过来的星纹,感受着叶符传来的、与星纹及地脉同步律动的微弱脉冲,一个模糊却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这个计划,是一个系统工程。它依赖于对地脉力量的深刻理解,依赖于星纹石板奥秘的破解,依赖于云兰对植物变异的观测,依赖于石锤对地热的初步利用,依赖于岩叔对敌人动向的掌握,更依赖于寨子上下同心协力的准备。它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但若是成功……或许能真正拥有一份守护家园的力量,一份让任何觊觎者都不得不忌惮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试图将这个尚不成熟的计划与核心几人沟通,进行最后的推敲和完善之际,一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彻底打乱了一切。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万籁俱寂。一只疲惫不堪、羽毛上沾满血迹和尘土的信鸽,跌跌撞撞地落入了桑伯的窗台。桑伯心中一紧,立刻取下鸽腿上的细小竹管,倒出里面卷得极小的纸条。

就着昏暗的油灯光,他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中的纸条仿佛有千斤重,差点掉落在地。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学舍,将那张承载着噩耗的纸条递给阿木,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省城……传来的急信……新任督办……已经定下了……是……是‘毒眼’谢阎。”

“毒眼谢阎?”阿木接过纸条,上面的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从未听过此人,但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桑伯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仿佛看到了末日:“是他……二十年前,盘水金矿案,就是他一手操办!那件事,在江湖上和官场里都是禁忌!他为了在最短时间内榨出最多的黄金,逼死矿奴数百,镇压民变,血流成河,最后却因‘效率卓着’得到上峰赏识,不仅无事,反而步步高升!他……他不仅心狠手辣,更是精通矿务,擅长以最小代价榨取最大利益,而且……据说身边还网罗了一大批奇人异士,有会看风水的,有懂机关的,有武功高强的杀手,专门用来对付那些难以啃下的硬骨头!他……他来了,就绝不会再有什么规则博弈,他会用最直接、最残酷、最不择手段的方式,碾碎一切阻碍!”

学舍内,死一般的寂静。刚刚看到的一丝微光,仿佛瞬间被这来自远方的、名为“毒眼”的浓重阴影所吞噬。石锤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阿树的脸色煞白,云兰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恐惧。

阿木紧紧攥着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低头看向地面,星纹依旧在默默流转,散发着幽微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古老的智慧与力量,与这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前路似乎已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笼罩。一个连官场都为之忌惮的煞星,即将降临。他们所做的一切准备,在这样一个人物面前,是否还够用?

但阿木眼中的光芒,却并未熄灭。在那极致的压力和绝望之下,那一点火焰反而被压缩、凝练,变成了一点冰冷的、如同寒星般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惊恐而绝望的脸,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知道了。”

他走到学舍门口,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那里,星辰隐匿,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毒眼谢阎”即将带来的命运。

“毒眼要来,那就来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是在对整个黑暗的世界宣告。

“在他到来之前,我们必须让星纹开口说话,必须让地火……为我们所用。”

他转过身,眼神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从明天起,所有人,停下手头所有不必要的事。阿树,云兰,石锤,岩叔,我们五个人,分头行动,把所有计划都往前赶!我们没有时间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