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如豆,在陋室的青砖地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茶心刚将青萝哄睡,指尖那抹透明感便又悄然浮现,她下意识攥紧拳头,却只摸到一手虚无——方才为青萝掖被角时,指腹竟险些穿透布料,惊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坐吧。”玄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端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盲眼上的白绫沾着些许夜露,显然是刚从室外回来。茶心依言坐下,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与茶香,那是常年与典籍、灵茶为伴才有的独特气息。
木盒被轻轻放在案上,发出“嗒”的轻响。茶心目光落在盒面上,只见其上雕着一幅《陆羽烹茶图》,刀工遒劲,虽无上色,却能从纹路间看出煎茶时的氤氲水汽。“这是...”她刚开口,就见玄鉴伸手掀开了盒盖,霎时间,一缕温润的金光从盒中溢出,将整间陋室照得暖意融融。
那是半块巴掌大的令牌,材质非金非玉,泛着细腻的瓷光,正面刻着“茶圣”二字,笔势如行云流水,正是陆羽的笔迹;背面则刻着繁复的铭文,细细看去,竟与茶心那套九盏茶具底部的纹路隐隐相合。最奇的是,令牌周身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茶香,不是新茶的清冽,也不是老茶的醇厚,而是一种历经千年仍不消散的隽永香气。
“这便是茶圣令。”玄鉴的手指轻轻抚过令牌,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当年陆羽公羽化前,将自身道韵一分为二,凝于两枚令牌之中,合称茶圣令。此令不仅是茶界至高信物,更能护持神魂、温养灵韵——你且试试。”
茶心迟疑着伸出手,指尖刚触到令牌,便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涌入体内,如春日融雪般淌过四肢百骸。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正在飞速流逝的壶灵之力竟缓缓放缓了速度,指尖的透明感也淡了些许,就像濒临干涸的河床迎来了一缕清泉。“这...”她眼中满是震惊,此前运转灵茶之力时的空虚感,此刻竟消散了大半。
玄鉴见她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虽身陷消散之危,却也因祸得福,得了陆羽公的道韵加持。只是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这半块令牌仅能延缓消散,若想彻底逆转,需得寻回另外半块。”
茶心握着令牌的手微微一紧,烛光下,令牌上的铭文与案上九盏茶具底部的纹路同时亮起,金色的光芒交织成一张细密的光网,将陋室笼罩其中。她想起玄鉴昨夜讲述的过往,这位曾掌管仙界典籍的仙官,为了追查清虚子盗茶魄之事,落得双目失明、贬落凡间的下场,如今又将如此珍贵的信物赠予自己,这份情谊重逾千斤。
“玄鉴先生,”茶心轻声道,“此令乃先生心血所护,我怎能夺人所好?况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般至宝在我手中,恐又引祸端。”她说着便要将令牌递回,却被玄鉴抬手止住。
“茶心姑娘,你可知我为何苟活至今?”玄鉴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当年我发现清虚子一脉的阴谋时,曾试图上报仙界,却反遭陷害。失明被贬之际,我心中只有不甘——并非为自身境遇,而是为陆羽公留下的茶道传承,为三界芸芸众生。我寻了百年,终于在涤尘轩遇到了你。”
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木盒边缘的雕花:“‘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这半块茶圣令在我手中百年,从未真正发挥过作用。它是信物,更是传承,唯有落入能承其道、担其责之人手中,才算得其所归。你揭露清虚子阴谋,以壶灵之力涤荡三界污浊,这份功绩,这份心性,足以当此令。”
茶心沉默了,她看着手中的茶圣令,那温润的触感仿佛融入了骨血。她想起清虚子逃跑时那句怨毒的嘶吼:“洗涤三界的代价,你付得起吗?”彼时她心中只有茫然,如今握着这枚承载着千年茶道传承的令牌,心中竟生出一丝底气。
“那另一半令牌...”茶心轻声问道。
玄鉴的脸色沉了几分:“当年清虚子盗茶魄之事败露,其党羽为扰乱视线,将另一半茶圣令投入了时空乱流。时空乱流变幻莫测,‘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每一处缝隙都可能是一个全新的天地,想要寻回,无异于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