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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炉无火(1 / 2)

铜铃碎裂的脆响还凝在半空,玄鉴那声“快……我只能做到这里……”的余韵尚未消散,茶心便觉周遭天地骤然定格。

清虚子扬起的衣袖僵在距她眉心三寸处,指缝间泄出的“破虚指”罡气如凝固的银蛇,连尖端逸散的寒芒都纹丝不动。青萝燃尽本源前扬起的发丝悬在半空,发梢带着的草木碎光像被冻住的星子。更诡异的是那些飞溅的碎石与血珠,明明前一瞬还带着呼啸的劲道,此刻却如悬浮的琥珀,将厮杀的狰狞牢牢锁在其中。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茶心脑中轰然作响,玄鉴重伤前的叮嘱“陆羽所言……无味”如惊雷炸响,竟压过了这死寂中的窒息感。她曾在陆羽手札残页上见过“心为炉,神为火,气为薪”的字句,彼时只当是茶道玄谈,此刻身陷时间静止的奇境,竟忽然窥得门径。

她缓缓闭上眼,无视近在咫尺的杀机。掌心的茶壶不知何时已沁出温润的凉意,那是九盏茶具共鸣时特有的温度。茶心深吸一口气,将玄鉴濒死的嘱托、青萝燃烧的决绝、清虚子的狞笑尽数压入心底——这些或悲或怒的“滋味”,此刻都成了淬炼道心的薪柴。

“所谓烹茶,非借柴薪之火,实乃燃心魄之明。”茶心忽然想起幼时玄鉴教她煮茶时说的话,“柴火烧的是茶汤,心火烧的是道韵。寻常茶求香求味,圣茶求空求寂,这便是‘无味’的根由。”

念头起落间,茶心只觉丹田处陡然升起一缕极淡的暖意。这暖意不似灵力那般刚猛,反倒如春日融雪,顺着经脉缓缓流淌,最终汇聚于掌心茶壶之上。没有火焰的炽烈,没有烟气的缭绕,可茶壶内壁却悄然泛起细密的水纹——那是茶汤正在沸腾的征兆!

这沸腾无声无息,既无“蟹眼已过鱼眼生”的轻响,更无“松风泻尽惊涛起”的轰鸣。茶心能清晰感知到壶中茶汤的变化:初时如古井无波,待那心炉之火渐旺,便有无数细微的气泡升腾,不是向上翻滚,反倒向内收敛,仿佛要将周遭一切气息都纳入其中。

她眼角余光瞥见,悬浮在身侧的那些碎石血珠,竟开始缓缓褪去过往的色泽。青石的灰、鲜血的红、法宝灵光的炫彩,都像被无形的力量抽离,顺着一道看不见的轨迹汇入茶壶。原本浑浊的茶汤,在吞噬了这些“表象”后,非但没有变得驳杂,反倒愈发澄澈,连一丝一毫的香气都未曾外泄——正如陆羽手札所记“无味者,非无香无韵,乃藏万味于内,不露锋芒”。

时间的冻结终究有限。当茶心将第三道灵泉之水引入壶中时,一声若有若无的“咔嚓”轻响打破了死寂。那是凝固的罡气崩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清虚子暴怒的嘶吼:“竖子尔敢!”

清虚子甫一脱困,便挥袖拍出三道金色法印。他亲眼见玄鉴捏碎本命铜铃,也瞧清了茶心在时间静止中烹茶的异状,心中警兆如雷——这小妮子竟在生死之间顿悟了陆羽传承!今日若让她成了那所谓的“无味之茶”,自己图谋茶魄数十年的心血便要付诸东流。

“来得好!”茶心不闪不避,依旧专注于壶中茶汤。她此刻已入“茶我两忘”之境,清虚子的攻击在她感知中,不过是一道带着“贪婪”之味的浊气。

可就在法印即将及身的刹那,清虚子突然面色剧变。他发现自己凝聚的法力竟如陷入泥沼般滞涩,原本能瞬间摧山裂石的法印,此刻竟慢了三分不止。更让他惊骇的是,法印表面的金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那些耗费修为凝聚的灵力,竟像遇到了克星般不断消散!

“怎么可能?!”清虚子惊怒交加,他修行千年,从未遇过这般诡异的情况。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只见掌心原本凝练的灵力光晕竟泛起了涟漪,像是被什么东西“稀释”了一般。

“师兄,我的法力也动不了了!”旁边一名道门修士惨叫出声,他正欲祭出飞剑支援,却发现丹田内的灵力如凝固的猪油,任凭他如何催动都纹丝不动。更有几名心志不坚者,竟直接抱着脑袋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地嘶吼:“好冷……我的灵力像是被冻住了!”

茶心对此恍若未闻。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烹茶的韵律中,指尖划过壶身的纹路,那是陆羽亲手镌刻的“涤尘”二字。当指尖触碰到字迹的刹那,她脑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千年前的云雾顶,陆羽手持茶壶,面对漫天仙妖的觊觎,亦是这般不动声色地烹煮茶汤。彼时茶汤同样无声沸腾,将那些贪婪的目光、嚣张的气焰尽数纳入壶中,最终化为一杯澄澈无波的“无味之茶”。

“原来如此……”茶心豁然开朗。所谓“无味”,并非真的没有滋味,而是剥离了所有外在的表象与执念,回归事物最本真的模样。清虚子的法力带着“贪”味,道门修士的攻击带着“嗔”味,这些被执念浸染的力量,遇到蕴含“本真”的无味茶汤,自然会被剥离其戾气,还原成最纯粹的灵力,再被茶汤吞噬同化。

此时,壶中的茶汤已彻底化作透明,若非亲眼所见其沸腾的轨迹,竟会以为那只是一汪寻常清水。可就是这汪“清水”,却散发着让天地都为之肃穆的威压——那是剥离一切表象后,最纯粹的道韵威压。

“装神弄鬼!”清虚子毕竟是活了千年的老怪物,很快便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他咬碎舌尖,以精血催动本命灵力,总算让那三道法印重新凝聚起金光,“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今日便让你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架子都无济于事!”

他这话说得硬气,可出手的方位却下意识偏了三分——刚才法力滞涩的诡异感太过真实,他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地直取要害。这细微的变化,被倒地不起的玄鉴看在眼里,老人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欣慰的笑容:“痴儿……终是悟了。所谓‘善战者不怒,善胜者不争’,这才是陆羽茶道的真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