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顶遗迹核心,无字茶碑如擎天之柱,青灰色石身映着周遭仙光,竟泛出几分森然寒意。茶心抱着昏迷未醒的玄鉴,青萝攥着她的衣角,两人踏着满地苍绿的茶根残叶,刚穿过最后一道茶雾屏障,便被一股磅礴的威压狠狠按在原地。
“呵,果然是你这小丫头片子。”清虚子一袭月白道袍飘立碑前,手中浮尘轻挥,身后百余位仙界高手与道门弟子列成方阵,仙兵的银甲泛着冷光,符箓的灵光在袖中流转,“九盏茶具归位的动静,倒是比老道预想的更响些。”
青萝气得浑身发抖,木灵之力在掌心凝成嫩芽状,却被茶心轻轻按住。茶心将玄鉴小心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台上,玄鉴的青竹杖斜倚在旁,杖身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在仙光下格外刺目。她拍了拍玄鉴冰凉的手背,转身时,眼底已无半分怯懦,唯有如烹茶时那般沉静的锋芒。
“清虚道长,”茶心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周遭压抑的仙力场,清晰落在每个人耳中,“此处是陆羽圣迹,碑前之地,当论茶道真义,而非恃强凌弱。你率人封锁碑前,莫非是怕这无字碑开口,道出些不该说的事?”
“黄口小儿,也敢妄谈茶道!”清虚子身旁的胖道士厉声呵斥,他是清虚子座下大弟子玄尘,腰间挂着的紫金葫芦晃出阵阵酒气,“我师父乃是仙界公认的茶道泰斗,你一个携妖带盲的野丫头,也配在这儿搬弄是非?识相的赶紧交出九盏茶具,或可饶你不死!”
茶心抬眸扫过玄尘,目光落在他紫金葫芦上:“道长腰间挂的是酒葫芦吧?《茶经》有云,‘茶性俭,不宜广,广则其味黯澹’,饮酒需放旷,烹茶要静心,这般酒气熏天之人,也敢称懂茶?难怪刚才在茶径迷阵,我见着成片茶树叶片发黄,原来是被你们这般‘懂茶’之人抽走了灵韵。”
这话一出,玄尘脸色骤变。人群中几位身着青衣的茶仙微微皱眉,其中一位白发茶仙忍不住开口:“姑娘此话当真?云雾顶茶树乃上古灵种,若真被抽走灵韵,可是伤天和之事。”
“千真万确。”茶心弯腰拾起一片落在脚边的茶树叶子,那叶子边缘卷曲,本该翠绿的叶脉泛着灰败,“诸位请看,这叶片看似完整,实则灵脉已断。青萝,让他们听听。”
青萝立刻闭上双眼,木灵之心与周遭残存的茶树灵气相连,片刻后,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呜咽声透过她的灵力传递开来,那声音里满是疲惫与哀伤,听得几位精通草木之道的仙人心头一紧。“这……这是茶树的悲鸣!”白发茶仙脸色凝重,“老夫曾在陆羽旧居见过千年茶株,其灵韵充沛,绝无这般悲戚之态。”
清虚子浮尘一摆,打断道:“一派胡言!云雾顶荒废千年,灵气枯竭本是常事,岂能凭一片残叶、几声臆想的悲鸣,就污蔑我等?茶心,你身怀妖壶本源,本就是异类,如今又编造谎言混淆视听,当真是其心可诛!”
“妖壶本源?”茶心冷笑一声,后退半步,将玄鉴的青竹杖握在手中,杖身的竹纹在她掌心灵力催动下,浮现出淡淡的茶青色光晕,“道长张口闭口说我是异类,可你敢不敢告诉在场诸位,当年那位守护茶魄的白衣仙子,为何会被冠以‘妖王’之名?你敢不敢说,你师门代代相传的‘镇妖鼎’,鼎底刻着的究竟是镇妖咒,还是抽灵诀?”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人群一阵骚动。玄尘脸色惨白,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那里正放着缩小版的镇妖鼎。清虚子眼神一沉,仙力骤然暴涨:“妖言惑众!白衣妖女祸乱仙界,当年之事乃是定论,你这丫头竟敢翻案,当真是活腻了!”
“定论?”茶心不退反进,青竹杖在地面一点,一道茶青色灵气蔓延开来,托起一枚半透明的妖丹虚影,正是壶中妖丹的残念,“这是当年白衣仙子的一缕残魂所化的妖丹,我曾在其中见过一段记忆——百年前,你师门长辈以‘共研茶道’为名,邀仙子前往青城山,实则设下聚灵阵,欲强行剥离茶魄。仙子拼死抵抗,才留下这缕残魂。道长,你敢说这也是谎言?”
妖丹虚影中,隐约能看到白衣女子在阵中抗争的身影,那女子手中捧着一盏青釉茶盏,茶盏发出的光芒与茶心手中的九盏茶具隐隐共鸣。几位年长的仙界高手见状,脸上露出惊疑之色,其中一位老仙官低声道:“那茶盏……倒像是传说中陆羽亲制的‘涤尘盏’。”
“还有树祖之言!”青萝这时高声开口,她虽年幼,却字字清晰,“我们在茶径迷阵中见到了云雾顶的古茶树祖,它说当年是陆羽先生亲手封印了此地,就是为了护住残存的茶魄余韵。树祖活了上万年,难道还会说谎?倒是你们,刚进遗迹就忙着破坏茶田,抽取灵韵,若不是心怀鬼胎,何必如此急切?”
玄尘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梗着脖子道:“我们那是在破除迷阵!茶树挡路,自然要清理!”
“清理?”茶心接过话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诸位都是修仙问道之人,当知‘万物有灵’。陆羽先生在《茶经》开篇便说‘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视茶树为挚友。真正的茶道,是‘煮茶烧栗兴,早晚复相看’的珍视,是‘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的通透,而非你们这般视灵木为草芥,视传承为工具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