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墟中盏映邪,茶农血泪诉冤屈。旧日同门化怨傀,声声泣问为何弃。
雷音壶鸣认真主,铭文烁破虚伪心。道门圣地里藏无尽污秽,至纯器灵前终现一线光明。
深入虎穴,步步惊心。昔日同道,今朝怨傀。紫砂壶鸣,雷霆真意破邪妄;血色祭坛,万千冤魂待昭雪。
慧觉禅师金光消散的身姿仿佛还在眼前,他最后那句“道门禁地……‘无涯墟’……”的遗言,如同沉重的烙印,刻在茶心和玄鉴的心头。清虚子残魂所化的巨蛇虽受重创遁走,但其威胁并未解除,反而因穷途末路而更显疯狂。下一盏茶具,竟是藏在道门最森严的禁地之中,此行无疑是火中取栗,虎口拔牙。
稍作休整,玄鉴强行压制住体内旧伤新痛,那张与陆羽七分相似却饱经沧桑、盲眼溢血的脸上,唯有不容动摇的决绝。茶心将青萝所化的灵种小心贴身收好,感受着其中微弱的生机,心中更添一份必须前行的沉重。两人无言,却默契地朝着道门圣地深处进发。
越靠近所谓“无涯墟”,周遭的灵气便越发诡异。原本应有的仙家清气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仿佛陈年血锈与腐朽欲望混合的压抑气息。道道狰狞的禁制符文若隐若现,却大多残破不堪,仿佛被什么力量从内部侵蚀破坏。
终于,他们在一片断壁残垣之后,见到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幽暗裂隙。裂隙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利刃劈开,其中翻滚着灰黑色的雾气,隐隐传出万鬼哀嚎般的呜咽风声。这里便是“无涯墟”的入口——道门宣称用以镇压上古邪魔,严禁任何人靠近的绝对禁地。
“紧跟在我身后,一步不可错。”玄鉴沉声道,虽然目不能视,但他的灵觉在此地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他手中的竹杖点地,每一步踏出,都精准地落在残存禁制的生门之上。
茶心紧随其后,屏息凝神。当她第一步迈入那灰黑雾气之中时,脚下并未传来踩踏实地的感觉,而是微微一软,仿佛踏在了什么光滑的弧形器物边缘。
她低头一看,心中顿时骇然!脚下哪是什么地面,竟是一只巨大无比、半透明的、仿佛由能量构成的悬浮茶盏!这盏胎质浑浊,盏内光影浮动。
不止她这一只!放眼望去,整个无涯墟的内部,竟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虚无空间,其中密密麻麻、高低错落地悬浮着无数只类似的能量茶盏,构成了一条条凶险万分的盏路!这真是“地狱无门尔自投,一步踏错万劫休”!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只悬浮的茶盏内部,都如同镜花水月般映照出不同的扭曲影像——那是一个个身着不同朝代道袍、身份尊贵的道长!他们或对着丹炉痴狂大笑,炉中炼化的却是活人魂魄;或与妖邪交易,换取寿元权力;或为了一页功法残卷,对同门痛下杀手;或沉迷幻境,与心魔幻化的仙子纠缠厮混……贪婪、嫉妒、纵欲、杀戮……历代道门执掌者内心最阴暗、最堕落的罪孽之相,在此地无所遁形,如同轮回展览,触目惊心!
“这……这便是无涯墟的真面目?”茶心只觉通体冰寒,道门光鲜外表下的腐朽与污秽,远超她最坏的想象。每一步踏在映照着罪孽的盏上,都仿佛能听到无数堕落灵魂在耳边嘶嚎呓语。
玄鉴面沉如水,蒙眼布下有血丝渗出,他似乎能“看”到这一切,声音沙哑而痛楚:“眼见未必为实,清修亦藏祸心。无涯无涯,苦海无边,回头无岸……此地汇聚了道门三百年来所有的‘业’,清虚子以此滋养他的邪魄伪茶,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两人在这条由罪孽之盏铺就的险路上艰难前行,如履薄冰。盏中那些堕落道长的虚影有时甚至试图伸出手臂来抓扯他们的脚踝,皆被玄鉴竹杖散发的微光震开。
终于,在墟域的最中心,景象豁然一变。
那是一座由苍白兽骨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祭坛周围跪伏着无数漆黑干瘪的尸骸,保持着生前虔诚祈祷却又无比痛苦的姿态。祭坛上方,并非供奉着三清神像,而是悬浮着一只壶身布满暗红色雷纹、造型古拙奇特的紫砂壶!
那壶无声地自行微微震颤,壶嘴处,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绝望与怨恨气息的暗红色液体——那根本不是茶水,而是尚未干涸的鲜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细微的、痛苦而不甘的哀嚎与诅咒!
茶心只觉腰间妖丹壶剧烈震颤,一股极致的悲凉与愤怒情绪从中涌出,传入她的心田。她瞬间明悟——那紫砂雷音壶中封印镇压的,正是当年那些不肯屈服于清虚子邪术、被无情虐杀抽取魂魄用以炼茶的茶农之魂!他们的血泪与怨念,历经三百年仍未干涸!
“畜生!”茶心咬牙切齿,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玄鉴亦是身躯微颤,他面向那祭坛和紫砂壶,缓缓躬身一礼,声音沉痛无比:“诸位乡亲……玄鉴……来迟了……”
他直起身,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在那白骨祭坛上飞快刻画着一个复杂的符咒,试图解开紫砂壶的封印。“此乃‘解冤血符’,或可超度一二,释放壶中冤魂,再取雷音壶……”
然而,就在符咒即将完成的刹那——
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