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使远来辛苦。”赵佶语气平淡,“不知此来,所为何事?”
完颜斡论也不绕弯子,直接发难,语气咄咄逼人:“我奉二太子(完颜宗望)之命前来质问!宋国既与我大金盟约共伐辽国,为何在幽州城破在即之时,私自放走耶律大石及其数万辽军主力?此乃背信弃义,纵虎归山!宋国必须给我大金一个交代!”
帐内宋臣皆面露怒色。种师中冷哼一声,正要开口,赵佶却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赵佶目光平静地看着完颜斡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贵使此言差矣。背信弃义?朕倒要问问,当我大宋将士在幽州城下与辽军血战之时,贵国数万铁骑悄然越过濡水,兵锋直指我蓟州,这,又是什么行为?”
完颜斡论脸色微变,强辩道:“那是……那是为防止辽狗从东面逃窜,我大金助宋国截断其退路!”
“助我?”李纲忍不住出列,厉声斥道,“虎啸隘前,韩世忠将军以两万步骑迎战贵国‘助战’之师,斩首数千,迫其北返,这难道就是贵国‘助战’的方式吗?若非韩将军奋勇,我蓟州已落入谁手?!”
吴敏也冷笑着补充:“盟约规定共伐辽国,可未曾允许贵国擅自攻取我大宋已光复或即将光复之州郡!贵国此举,莫非是想趁火打劫?”
完颜斡论被连番质问,气势为之一窒,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宋国君臣如此强硬,且对金军动向一清二楚。
赵佶见他语塞,这才缓缓道:“至于放走耶律大石……此乃朕之决断。幽州城坚,若逼其玉石俱焚,我大宋儿郎伤亡必巨。耶律大石北归,乃丧家之犬,其与辽帝天祚帝素有嫌隙,内部必生纷争。让其与辽残余势力互相消耗,于你我两国,岂非更为有利?难道贵国希望看到一个团结一致、困兽犹斗的辽国,还是希望看到一个四分五裂、便于各个击破的辽国?”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完颜斡论:“盟约,乃基于互利。贵国若真心履约,共分辽土,我大宋自然以诚相待。若有人心怀叵测,妄图渔翁得利,我大宋将士手中的神臂弩、霹雳炮,也并非摆设。”
完颜斡论额头微微见汗。宋帝的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金国的不轨图谋,又给出了放耶律大石是为了制造辽国内乱这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更展示了宋军强大的实力和坚定的决心。
接下来的几天,双方使者开始了数轮激烈的交涉。最终,在宋国展示出的强大实力和毫不退让的姿态面前,金国使者不得不暂时收敛了气焰。双方重新达成协议:重申盟约的有效,共同伐辽;以当前实际控制线为准,暂时稳定边界;宋国承诺不刻意扶持耶律大石,金国则承诺不再擅自进入宋军控制区域。
盟约看似得以维持,但帐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薄薄的一纸盟约,在绝对的利益和国家生存面前,是何等的脆弱。经此一事,宋金之间那层虚伪的面纱已被扯下,猜忌与警惕深植于彼此心中。
送走金使后,赵佶站在幽州行在的阁楼上,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对身边的种师中和李纲淡淡道:
“盟约?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抓紧时间,消化燕云,整军经武。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种师中与李纲肃然躬身:“臣等明白。”
北地的寒风呼啸,预示着未来的波澜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