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凛冽,月隐星稀。
解决了鬼宅之事,收取了那四人象征性的卦金后,陆离不再耽搁,他将那张叠得方正的“朱字纸车”符纸再次抛出,素白火焰燃起,狰狞的纸牛踏破夜色现身。
长途跋涉对于常人而言是苦差事,对陆离来说却也需休整。
他心念一动,想起了刚收入囊中的那件小玩意。
他取出那个巴掌大小,叠成房屋形状的白色纸模型,正是“白纸鬼房”。
指尖一缕鬼气渡入,随即将纸屋向前一抛。
那纸屋吸取陆离的一大截鬼气即长,在空中迅速舒展膨胀,眨眼间便化作一栋看起来颇为精致,却通体惨白、缺乏真实质感的独立小屋,稳稳地坐落在宽阔的纸牛背上。
那纯粹的白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瘆人。
纸牛步伐依旧平稳,仿佛背上增加的重量微不足道。
陆拉开门扉,迈步走入其中。
屋内的空间果然如他所料,远比从外部看起来要宽敞许多,有类似颜安梦那红线鬼气一样空间能力,只是能暂时容纳活人进去。
陆离看着自己身上自动冒出的鬼气,抵消了这鬼房的无形侵蚀。
看了看鬼气的消耗速度,自己进去几天应该都没事,但普通人进去久了,就得大病一场了。
里面只有一个房间,陈设极其简单,仅有一张同样由白纸折叠而成的床榻,以及一个类似茶几的矮桌。
房间内有浓郁的阴气,对于常人而言足以冻僵血脉,但对陆离而言,却是也算平常环境了。
四周的墙壁隐约传来细碎的哀嚎与低泣,那是被炼化的鬼宅残存怨念在无声嘶鸣,扰人清静。
陆离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对那萦绕不散的噪音置若罔闻。
他走到那张铺着素白纸褥的榻边,没有立刻休息,只是盘膝坐下。
那无处不在的哀嚎声虽影响不了他,但终究烦人。
他心念一起,顿时,一阵空灵幽远,却哀怨的唢呐与笙箫之声,在静室内荡漾开来。
这哀乐轻易便将那些残魂的哀嚎低语覆盖,直至彻底消弭。
室内只剩下那萧满的嫁乐声回荡,反而衬托出一种别样的寂静。
陆离在纸床上盘膝坐下,闭目凝神。
纸牛感知到他的心意,再次迈开步伐,承载着背上的纸屋与屋中的道人,沿着山野间的偏僻路径,稳稳前行。
如此,昼伏夜出。
白天,当旭日东升,阳气渐盛之时,陆离便会寻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或密林,将纸牛与鬼房一同收回,自己也隐匿气息,避开可能因身上晦气而引发的麻烦,静待夜幕降临。
夜晚,则驾驭纸牛,展开鬼房,于阴风鬼乐中赶路。
魑魅魍魉都避开了他,陆离见到被鬼气铜钱判定为“反面”的“非常”,要么就是鬼发扎穿,要么就是被阴风斩断,余下鬼气或者别的力量,通通被陆离转化成滋养《白素衣》的鬼气。
这般行进了数日,翻越了不知多少山岭,穿越了几处荒芜之地。他身上的晦气偶尔还是会引来一些小麻烦。
比如突如其来的暴雨、路遇凶猛的野生动物、或是纸牛偶尔踩到某些不干净的东西,但都被他的力量一一化解。
终于,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由钢筋混凝土构筑而成的城市轮廓,在稀薄的晨雾中逐渐显现。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喧嚣声即便隔着距离也能隐隐传来。
陆离站在一座小山的山顶,远远望着那座即将踏入的城市。
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默默感应着怀中那枚“晦气虫蜕”传来,关于下一位鸿运被夺者“王明川”的微弱指引。
西埠市清晨,车流如织,喧嚣而充满活力。
但这一切与陆离无关。
他像一道灰色的影子,穿行在人海之中,循着牵引,以及鬼气铜钱更精确的方位指引,最终来到了一片略显老旧的居民小区。
小区楼宇密集,陆离的脚步停在其中一栋楼的某个单元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