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家里寄来的信,薄薄一张纸,能躲在被窝里抹半宿眼泪。
遇上点不顺心,或是生了病,那更是情绪崩溃的导火索,放声大哭是常事。
就连吃饭时,筷子夹起一口酸菜,都能勾起无限惆怅:“这味儿……没我妈腌的地道……”鼻子一酸,又想家了。
除了过年过节那几天能盼到假期,平日里,总有那么三五个胆子大的,或是想家想疯了的,偷偷摸摸搞“战略转移”——要么瞅准机会扒上运煤车的后斗,颠得灰头土脸;要么铤而走险抄近道小路,像一群倔强又莽撞的小鸟,不顾一切只想飞回温暖的旧巢。
作为“过来人”,胡悦太懂这种抓心挠肝的滋味了。她自己也是这么熬过来的,像在荆棘丛里滚了一遭,如今总算皮实了些。
看着新人们难受,胡悦不能干坐着。她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组织集体活动!
山神庙前的空地上,她张罗起赛诗会!管他打油诗还是顺口溜,吼出来就痛快!
晒谷场就是天然的大舞台,排演个小话剧!《红灯记》选段演得磕磕绊绊,但笑声不断!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那年国庆联欢活动,胡悦卯足了劲儿组织排练,节目丰富又热闹,气氛搞得那叫一个热烈!反响好得出奇,连公社的大喇叭里,书记都特意点名表扬了双沟大队的文娱活动搞得好!
胡悦当时正埋头在办公室整理堆积如山的会议纪要,听到广播里传来自己的名字,笔尖一顿,嘴角忍不住悄悄弯了起来。
“胡悦同志……”
一声清朗的呼唤,伴着木门“吱呀”的轻响。
胡悦正对着桌上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会议纪要出神,琢磨着怎么归纳要点,没来得及抬头。
啪!
一叠厚厚的、写满字的信笺纸,轻轻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胡悦这才猛地回神,抬眼一看——
是华庆军!他正含笑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他扬了扬手中的一份文件,语气带着点请教的味道:“胡悦同志,这是我最近走访了几个生产队,琢磨着写的一份调查报告初稿。您对咱们大队的情况门儿清,给我把把关?看看这思路行不行?有没有漏掉重要的东西?”
“哦?我看看。”胡悦向来喜欢提携有上进心的年轻人,对华庆军这个踏实肯干又有点“呆萌”的干部,更是愿意多帮衬。她爽快地接过那沓厚厚的稿纸。
嚯!好一笔字!清峻端正的蝇头小楷,看着就舒服!再往下读,条理清晰,数据详实,问题抓得也挺准!胡悦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看得入了神。
正琢磨着报告里提到的几个细节问题,胡悦忽然觉得手边一空!下意识地一摸桌面——糟了!
她那支视若珍宝的英雄100钢笔,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落到了华庆军手里!
此刻,他那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抚摸着笔帽上那道显眼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