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宝那声奶声奶气的“妈妈剥……乖……”,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盛之意心底漾开一圈圈陌生的、酸涩的涟漪。她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迅速别开脸,看向窗外,只留下一个线条略显紧绷的侧影,仿佛那远处的山峦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景致。
病房里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朱二宝还在没心没肺地吮着橘子瓣上的汁水,朱大宝则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耳朵尖微微泛红。朱霆的目光从盛之意故作镇定的背影,移到怀里小儿子天真无邪的脸上,最后落回自己手中那瓣被细心处理过的橘子上,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沉静的、带着暖意的复杂。
有些东西,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在孩子们纯粹的依赖中,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无需言语,却已悄然生根。
这短暂的温情并未持续太久。现实的危机如同房间外无形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们。
朱霆的伤势需要静养,但“先生”的“随时恭候”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盛之意心里清楚,那位幕后之人绝不会无限期地等下去。今天可以借口伤重推脱,明天呢?后天呢?
而且,朱霆透露的信息——非法武器据点、“上面”的介入——让她明白,他们卷入的漩涡远超想象。被动等待,只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夜里,朱霆因为伤口疼痛和发烧,睡得并不安稳,时而惊醒。盛之意几乎没合眼,一边留意着他的状况,用湿毛巾帮他物理降温,一边大脑飞速运转。
天亮时分,朱霆的烧终于退了,沉沉睡去。盛之意眼底带着血丝,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在其中凝聚。
她轻轻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晨曦中依旧静谧却暗藏杀机的庭院。傅管家如同精准的时钟,已经站在楼下,似乎在安排一天的琐事,偶尔抬头,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们所在的窗口。
盛之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退缩?隐忍?那不是她盛之意的风格!既然躲不过,那就主动迎上去!就算要死,也得先崩掉对方几颗牙!想拿捏她?想利用朱霆?做梦!
她转身,走到病房附带的简陋卫生间,就着冷水用力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更加清醒。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凶狠、带着倦意却战意盎然的自己,用力拍了拍脸颊。
“怂个球!”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吼,“不就是个藏头露尾的老王八吗?老娘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大道行!”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尽管身上还带着昨天的狼狈和血迹,却刻意挺直了脊梁,让那股疯批嚣张的气场全开。然后,她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傅管家果然还在楼下,看到她出来,脸上立刻挂上标准的微笑:“盛小姐早,朱厂长情况可好些了?”
盛之意没理会他的寒暄,直接走到他面前,目光如同两把钩子,直直盯着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傅管家,回去告诉你家先生。”
“他不是想见我吗?”
“——就今天,就现在!”
“地点他定,老娘随时奉陪!”
傅管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盛之意会如此主动,甚至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微笑道:“盛小姐果然爽快。只是朱厂长伤势未愈,您不需要……”
“不需要!”盛之意粗暴地打断他,“他躺他的,我见我的!怎么,你们先生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我不成?还是说,他怕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