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淮茹。
她脸上堆着那种傻柱以前挺熟悉的可怜相,眉头蹙着,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傻柱……”这称呼一出口,她自己先顿了一下,赶紧改口,“……柱子,回来了?姐……姐这儿真遇上难处了,得求你帮个忙。”
何雨柱左上口袋那支英雄钢笔,随着他的动作闪了一下冷光。
他开口,语气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秦师傅,有事儿你说。”
这声“秦师傅”,叫得秦淮茹眼皮跳了跳。
“就是……就是车间里新下了任务,那产量指标定得太高,我们小组拼死拼活也完不成啊!”
秦淮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你能不能……看在一个院的份上,帮姐跟车间主任递个话,说道说道?你现在是领导,是干部,是科长,是民兵……说话比我们管用……”
何雨柱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秦淮茹,还是老路子,想走人情,绕开规矩。
他心里叹了口气,以前自己或许就心软了,但现在……他目光扫过秦淮茹那圆润的脸,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秦师傅,厂里的生产调度,归生产科管。指标定得不合理,你们应该由小组长汇总意见,写成书面报告,通过车间主任,逐级向生产科反映。这,是厂里的规矩。”
秦淮茹一听这公事公办的腔调,泪珠子立即就出来了,秒出的那种,立即在眼眶里打转:
“可……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你现在是技术科的领导,谁不给你几分面子?你就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何雨柱已经弯下腰,从自行车前筐里拿东西。那是一个簇新的搪瓷缸子,白底红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标注着工业部的名称。
秦淮茹看到那字,后面的话也噎在了喉咙里。
何雨柱拿着缸子,没看她:“技术科,不管生产定额的事儿。”
他顿了顿,“不过我倒是听说,厂里的夜校最近在招学员,学技术,学管理,考试通过了,有机会调到更适合的岗位上去。
秦师傅,你是有高中文化的底子的,不该埋没了。有这个求人的工夫,不如去试试那条路。”
他这话音刚落,旁边阎埠贵家,就传来三大妈的嘀咕声:“哟嗬……听见没?这当了干部就是不一样哈,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官腔打得响着呢!”
何雨柱只当没听见,推着车,绕过还僵在原地的秦淮茹,径直朝自己屋走去。
他心里清楚,这话传出去,院里肯定有人说他架子大,忘了本。
可他更清楚,今天要是松了这个口,明天就会有张淮茹、李淮茹找上门来。
秦淮茹看着何雨柱的背影,咬着嘴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只是这回,是真的!
……
第二天,六点四十二分起床。
洗漱,吃饭,提取物资,出门上班。
何雨柱刚到技术科办公室,刚把图纸摊开,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厂办的小李干事就探进头来:
“何科长,有您的电话!打到厂办总机了,说是陈指导员,听着挺急的!”
“得,我这就去。”何雨柱放下图纸,跟着小李穿过走廊。
厂办那间总机室里,话务员正忙着插拔塞绳,墙上的交换机指示灯明明灭灭,一片繁忙。他拿起放在柜台上的备用话筒,里面立刻传来陈指导员带着电流杂音的大嗓门:
“柱子!我!情况有变……”
陈指导员开门见山,“沈阳老蔡那边碰壁了!妈的,铂金丝这玩意儿管控比想象的还严,他权限不够,现成的丝,一两也调不出来!”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但他没插话,等着陈指导员的下文。
陈指导员话锋一转,“不过!老子给他拍了桌子!最后硬是给你抠出来一小块铂金锭!
约莫有20克!这已经是极限了!柱子,你看……这玩意儿成不成?不成老子再想别的辙!”
何雨柱瞬间就明白了。
这年头,高纯度的铂金丝属于极高精度的拉拔产品,对设备和技术要求都极苛刻,国内能稳定生产的厂子屈指可数,这确实是卡脖子的环节之一。
但铂金锭……虽然是原材料,可到了他手里,就有了操作空间!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对着话筒笑着:“陈指!太成了!您这已经不是雪中送炭,是直接把柴火垛给我搬来了!
丝的问题,您放心,我来想办法!有这块料在手里,我就有八成把握!”
挂掉电话,何雨柱皱着眉头往回走。
铂金锭是搞到了,可这拉丝的难题实实在在摆在眼前。
他正琢磨着,就听到后面小李干事喊:
“何科长,刚放下那个,这又来一个!这回是女同志,声音听着可甜了!”
何雨柱忍不住乐了,这电话还挺忙。
他转身又回到总机室,这次拿起话筒时,
“喂,晓娥?”
“柱子哥!你猜我刚在副食店看见什么了?新鲜的平菇!水灵灵的!晚上给你炒个平菇肉片好不好?再让我妈把那条黄花鱼蒸了!”
何雨柱听着她欢快的语调,心里的烦闷散了大半,靠着柜台跟她逗起闷子:
“哟呵,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娄大小姐亲自下厨?我可记得上回某人把糖当盐放,差点没把我齁成燕京酱菜。”
娄晓娥在电话那头跺脚,“呸!那都多久前的老黄历了!我现在手艺进步多了!不信你晚上来检验!保证咸淡适中,色香味俱全!”
“成啊!那我可得好好品品。要是还像上回,我可就得考虑考虑,往后是叫你娄大厨啊,还是娄小齁了?”
“你讨厌!不理你了!”
何雨柱笑着说,“好好好!我们晓娥同志现在绝对是厨艺精湛,思想进步!晚上我一定准时到,风雨无阻!”
何雨柱放下电话,踱步回到技术科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铂金锭……20克,纯度应该没问题。可这丝……级的铂金丝……”
他喃喃自语,眉头锁成了个川字。
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国内可能具备这种拉拔能力的单位,结果无一例外,不是门槛太高,就是流程漫长,根本等不起。
“设备、技术、审批……哪一道都是坎儿,等走完流程,黄花菜都凉了。”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乱,越是这种时候,越得沉住气找路子。
路子……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办公室,最终落在了墙角那台培养箱样机上。
看着那严丝合缝的接角,光滑如镜的漆面,一个念头亮起——
“设备……精密加工……海外渠道……准岳父!!!”
对啊!怎么把他给忘了!娄家,娄振华!那可是真正的老克勒,祖上就是做实业的,解放前家里生意做得极大,听说跟瑞士的钟表行、德国的精密仪器厂都有过来往!
虽说公私合营了,但那份家底、那些人脉、尤其是对精密行当的见识和门路,恐怕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是了!是了!娄伯伯见多识广,就算他自己手里没有现成的拉丝设备,也肯定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能接触到这类东西!甚至……他早年那些生意伙伴里,保不齐就有现在还在相关领域工作的!”
“这就叫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这么定了!晚上,必须拿下……不,是请教准岳父!”
何雨柱重新坐回椅子上,心情已经大不相同。
“嘿,这难题看着大,换个思路不就成了现成的台阶?”
他美滋滋地盘算起来:一边是温柔体贴、还惦记给自己改善伙食的未来媳妇,一边是她那手眼通天的老爹。
这叫什么?这叫买一赠一,终身售后!谈着娄家的姑娘,顺手就把娄家的资源也给谈过来了。
“啧,老丈人这技术顾问当得,不光得支持女婿搞事业,还得自带设备入场……”
何雨柱忍不住乐出了声,心里那股子小得意蹭蹭往上冒,
“这买卖,怎么看都是咱柱子同志占了大便宜!晓娥这姑娘,真是……连着她爹,都是咱的福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