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北制药厂那间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和培养基气味的青霉素车间办公室里,负责菌种选育的陈工和负责发酵工艺的孙工,
正凑在一盏台灯下,仔细翻阅着那份还带着油墨味的资料简报。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老孙,你看这……这玩意儿真能用自行车轮子变速、灯泡保温、破棉被隔热,就……就能顶替进口的精密恒温摇床?”
陈工指着图上那用废旧零件拼凑的震荡系统。
“是啊,看这原理说明,震荡、恒温、通气……这三个微生物纯种培养的核心条件,它竟然用这么土的办法、这么低的成本就基本解决了!”
孙工深吸一口气,指着简报上附带的对比数据,
“关键是这效果……你看这活菌数对比,比咱们现在用的静置培养法高太多了!这要是真的……”
“要真是这样,那咱们头疼的菌种退化、诱变效率低的问题,是不是就有新思路了?”
陈工的眼睛亮了起来,
“以前进口摇床金贵,只能用在最关键的菌种保藏和少量扩培上,大规模筛选诱变根本排不上号,效率自然低。
要是这争气床能像通报里说的那么便宜、能大量造……”
孙工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成本低、能大量生产,就意味着我们每个小组、甚至每个关键实验台都可以配一台!那筛选菌株、做诱变实验的效率,不得翻着跟头往上涨?
再也不用眼巴巴排队等那几台宝贝进口设备了!
那些需要大量平行实验的数据,以前算不过来只能估算的,现在是不是就能实时验证了?”
“想想就痛快!我们的姑娘小伙子们也不用再没日没夜地手动摇瓶了,那真是个体力活,还容易染菌!
解放了人力,也解放了精度啊!”
陈工感慨道,仿佛已经看到了车间里自动化震荡的景象。
“那我们赶紧打报告申请吧?这技术刚出来,肯定抢手!”
孙工有些迫不及待。
“会不会太心急了点?这才刚在轧钢厂和研究所验证过,大规模推广的生产线还没影呢?”陈工习惯性地有些谨慎。
“急?老陈,咱们等得起,那退化的菌种和等着救命的青霉素可等不起啊!”
孙工指着窗外的生产车间,“你看这通报上的思路和初步数据,明眼人都能看出它的价值!咱们能看出这东西是解决菌种困境的及时雨,别的药厂、研究所难道就看不出来?
晚了,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赶紧写申请,先占个试点名额再说!”
“有道理!”陈工被说服了,重重地点点头,
“对,不能等!现在就写,把咱们青霉素菌种选育和诱变的困境,以及这争气床能带来的具体提升空间,一条条都写清楚!这可是关系到产量和质量的命根子!”
……
而在南方,海城,红星糖果厂厂长办公室里,气氛却像煮沸的糖浆一样热烈。
几个车间主任、技术骨干围着厂长陈大海,桌上摊着那份从京城辗转传来的、关于“何氏争气床”和“营养菌粉”的简报。
“厂长!您看看!恒温摇床!菌种扩培!”熬糖车间的老李师傅,手指点着简报上模糊的照片,眼睛放光,
“有了这玩意儿,咱们搞那个水果硬糖夹心软糖的益生菌夹心就有门儿了!不用再眼巴巴等进口菌粉,受那卡脖子的气!自己养!成本能砍下一大截!”
“老李说得对!”包装车间的刘姐嗓门洪亮,“不光是夹心糖!咱们搞的那个健儿宝营养奶糖,配方里就差好的活性菌!
要是自己能稳定产菌粉,品质和噱头一下就上去了!孩子们爱吃,家长也放心!”
技术科的小王推了推眼镜,带着激动:
“陈厂长,这意义不止在糖果!关键是菌种自主!有了稳定可靠的菌源,我们甚至可以开发新型发酵糖果,或者……或者利用特定菌种改善现有工艺!
比如缩短某些糖果的熟成期?这对咱们厂产能提升、产品换代,是战略级的!”
“是啊厂长!”负责供销的老张搓着手,“现在市面上带健康、营养标签的糖果是啥行情?
供不应求!价格还高!要是咱们能稳定供应自己的益生菌糖果、营养奶糖,那市场……啧啧!别说海城,全国都得打响名号!订单怕是要踩着门槛进来!”
办公室里回荡着兴奋的议论,每个人都在描绘着“争气床”和菌粉带来的美好蓝图:
“这样我们也能搞高附加值的营养糖果了!”
“有了稳定菌源,新品研发就不用束手束脚了!”
“老陈,这下,咱们厂的成本控制和产品升级压力能大大缓解了!”
“我们可以尝试更多风味的发酵糖果了!”
“市场竞争力能翻个跟头!”
“品牌价值……”
“工人福利……”
就在糖果厂的骨干们为这从天而降的“技术法宝”兴奋不已,热烈讨论着如何申请、如何应用,仿佛红星糖果厂即将插上翅膀腾飞的时候,坐在主位的厂长陈大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拿起那份简报,又放下,看着窗外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甘蔗原料,长长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东西是好东西……”陈大海说,“这争气床的名额,听说轻工部那边……排着队的单位能从京城排到咱们海城码头!
僧多粥少啊!咱们一个地方糖果厂,要设备没设备,要外汇没外汇,拿什么去跟那些部属大厂、重点单位争?
就算咱们报告写得天花乱坠,这金疙瘩……能轮到咱们头上吗?”
办公室里热烈的议论声,像被突然掐断了电源,瞬间安静下来。
刚才还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的众人,面面相觑,兴奋的火苗被这盆现实的冷水浇灭。
红星公社农业技术推广站。
站长张广厚双手捧起上级转来的争气床简报和示意图。
成本低廉、大批量自制、解决菌种扩培难题等字眼让人异常激动。他立刻召集技术员小张和刘芳。
“有救了!固氮菌肥有救了!”张广厚指着简报,“菌肥在土里活不长,不就因菌种少、活力差吗?这玩意儿能稳定、大量培养高活力菌种!”
小张眼睛发亮:“思路绝了!废旧材料咱仓库都有!就是灯泡耗电……”
刘芳抢道:“耗电总比没效强!简报说省电。关键它能控制培养速度和活力。!”
张广厚用力点头:“对!简直是量身定做!”
“快打报告!请求列入试点!申请技术资料!申请培训名额!”
兴奋过后,一丝忧虑浮现。
想到全国争抢名额的激烈局面,张广厚看着简陋的站办和窗外农田,心里没底:
“咱小小农业站,争得过部属大厂、重点所吗?人家有外汇有工程师,咱有啥?”
“咱们有地气,”小张机灵地说,“争气床讲的就是土法上马、因地制宜。咱搞农业,直接服务土地庄稼,不正是它该用的地方?
报告就重点写困难、写固氮菌肥增产的意义、写争气床怎么解决包埋瓶颈、能增产多少粮!用实在东西说话!”
“对!”张广厚眼神坚定,
“不比设备背景,比谁更需要、谁能惠及更多老百姓!马上写!写详细恳切,写清困境、想法和结合后的预期效果!”
……
而京城玻璃仪器厂和光明仪表厂的人,此刻正坐在轻工业部食品工业局领导的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