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力排众议,准奏在河东、陇西、江南三道试行“女户承田法”的圣旨,如同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霹雳,伴随着官道上的快马驿铃,伴随着各州府县衙门前张贴的皇榜告示,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这消息所带来的震撼,远比“丰女一号”亩产三百斤更加剧烈,远比“农桑女官”的设立更加深入人心。因为它触及的,是延续了千年的根基,是无数女性自出生起便被框定、被视为天经地义的命运轨迹!
乡村阡陌,寒窑破屋。
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皱纹的老妪,正佝偻着身子,在灶台前煮着稀薄的菜粥。她的儿子三年前被征去服徭役,死在了修河的工地上,儿媳受不了苦跟人跑了,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儿和她这个老婆子,守着儿子留下的三亩薄田。田里产出的粮食,大半要用来缴纳赋税,剩下的勉强糊口。族里的叔伯兄弟早已虎视眈眈,几次三番上门,话里话外都是让她把田“过继”给侄子,免得“绝了户”,她拼死守着,却日夜提心吊胆,不知这最后的依靠何时会被夺走。
村里识字的老童生,颤巍巍地将县衙门口皇榜的内容念给围观的村民听。当听到“准许无男丁之户,由女子继承全部田产”、“准许女子独立立户,自行承租官田、荒地”时,老妪手中的烧火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老童生的嘴巴,仿佛要确认每一个字。
“……真……真的?”她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皇榜上写的,还能有假?”老童生捋着胡须,也是感慨万千,“说是叫什么……‘女户承田法’,先在咱们河东道试行呢!”
老妪猛地转过身,看着角落里那几张薄薄的地契,那是儿子留下的唯一念想。她伸出枯柴般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地契粗糙的纸张,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混合着灶台的灰尘。她不用再日夜担心田产被夺走了!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守着儿子的田,把孙儿拉扯大!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实的底气,从她佝偻的脊背里缓缓生出。
城镇巷陌,织机声声。
一间狭窄的织坊里,几十名织女正埋头于织机前,梭子飞快穿梭,发出单调而密集的声响。她们多是家境贫寒或被夫家休弃的女子,靠着一双手勉强挣口饭吃,工钱微薄,还时常被工头克扣。她们没有自己的产业,没有独立的户籍,如同无根的浮萍。
休息的间隙,一个消息灵通的小织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激动地喊道:“姐妹们!听说了吗?朝廷下了新法令!允许女子立户,自己承田、租田了!”
织坊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织机惯性未消的余音。所有织女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愕与茫然。
“立户?承田?女子?”一个年长些的织女喃喃重复着,仿佛听不懂这些词组合在一起的含义。
“是真的!皇榜都贴出来了!”小织女急切地解释,“说是没有男人的人家,女人可以顶门立户,田地房子都可以继承,还能自己去租官府的荒地来种!”
沉默被打破,织坊里顿时炸开了锅!
“天爷!这……这是真的吗?”
“那我们……我们是不是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