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渠通水已有一段时日,焦渴的土地得到了喘息之机,补种的作物在精心照料下艰难地探出绿芽。赵家集的灾情虽未彻底解除,但最危险的关头已然度过。人心在希望与劳作中渐渐安定。
然而,窑洞中的赵小满,情况却依旧不容乐观。那场耗尽心力指引方向的“地脉感知”带来的反噬远超以往。她的昏迷时间越来越长,清醒时也极度虚弱,左臂上那墨黑的根须状印记不仅颜色更深,范围也开始隐隐向肩头蔓延,边缘那抹不祥的暗红愈发明显,如同燃烧的余烬,不时传来阵阵灼痛与冰寒交织的诡异感觉。
更令她不安的是,她与“大地之心”的联系变得极不稳定。有时能模糊感知到更远处土地的干渴,有时却连身边窑土的呼吸都难以捕捉。那种强大的、却需付出惨痛代价的力量,正在变得难以掌控。
她意识到,必须做些什么。不能仅仅依赖那不可控的感知,必须在丰女村这片她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土地上,留下一些更稳固、更持久的东西。
这一日,她难得地保持了较长时间的清醒,精神也稍好一些。她将王嫂子、张寡妇、柳绣娘、孙巧儿,甚至那位年迈却经验丰富的周婆婆,都唤到了榻前。
女人们围拢过来,看着赵小满苍白如纸却眼神清亮的模样,心中既期盼又担忧。
“姐妹们…”赵小满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异常的郑重,“旱魃…虽暂退…却未远遁…往后年月,天时恐愈发难测…”
众人神色一凛,默默点头。这场大旱,彻底打碎了她们对老黄历的信任。
“咱们的命根子…就是这片地…”赵小满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渠水…能救急…却不能…让土地自己变得…更肥、更耐旱…”
她喘息了几下,继续道:“我…我或许有些…不一样的法子…能试着…和土地…定个‘契约’…让它…变得更好…但需要…大家的同心同力…需要…最真的心意…”
“契约?”孙巧儿眨着好奇的眼睛。“和土地定契约?”王嫂子有些不解,但眼神坚定,“小满,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对!咱们都听你的!”张寡妇重重点头。柳绣娘和周婆婆也纷纷表示支持。
赵小满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她艰难地示意孙巧儿取来纸笔,缓缓口述了一些需要准备的事宜:需要选择丰女村最核心、灌溉最便利的十亩相连的田地;需要一些特定的、象征五谷丰登的简单祭品;最重要的是,需要她们每人的一滴指尖血。
三日后,黄昏时分。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也给那十亩刚刚浇过水、散发着湿润泥土气息的田地镀上了一层金边。
地头渠水潺潺,波光粼粼。
赵小满被王嫂子和张寡妇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来到了田埂上。她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两人身上,但她的脊背却努力挺得笔直。
柳绣娘早已带着几个手巧的女户,用新采的野花和麦穗,在地头简单布置了一个小小的祭台,上面摆放着新收的几穗饱满的麦子、金黄的粟米、红艳的枣子以及一碗清澈的渠水。
孙巧儿捧着一个小小的陶碗,里面盛着半碗清水。周婆婆则站在一旁,苍老的脸上满是肃穆。
所有核心女户都到齐了,她们安静地围站着,目光聚焦在赵小满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神圣而庄重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