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沉,立刻打开手机监控。画面里,那个穿蓝布褂子的女人又出现了。这次她是侧对着镜头,我能看见她的侧脸,很白,没有表情,眼睛直直地盯着西厢房的窗棂。更吓人的是,她的左手按在窗台上,手指纤细,指甲缝里却沾着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干涸的血。
就在这时,女人突然抬起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直直地看向我所在的堂屋门口。我吓得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手机里的画面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只有滋滋的电流声。等画面恢复时,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监控摄像头也恢复了原位,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晓梅被我的动静吓醒,扶着肚子出来问怎么了。我不敢告诉她实情,只说不小心撞了一下。可那天之后,晓梅的精神越来越差,总说觉得冷,就算盖着厚被子也打哆嗦,脸色苍白得像纸。
母亲偷偷找了村里的老支书,老支书叹了口气说,秀莲跳窗那天,他早起扫街,看见西厢房窗下有一滩血,还有一只掉在地上的银簪子,后来被我母亲捡走埋了。他当时没敢说,怕惹麻烦,现在看来,是秀莲的魂儿放不下那孩子,回来了。
我本来不信这些,可看着晓梅日渐虚弱的样子,心里也慌了。我按照老支书的说法,在西厢房窗下挖了个坑,把母亲当年埋的银簪子找出来,用红布包着,埋在了村后的坟地里——那里有个无字碑,村里人都说那是秀莲的衣冠冢。
埋完银簪子的当天晚上,监控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女人的身影。晓梅的精神也好了起来,肚子里的孩子也安稳了。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半个月后的一天,我整理监控录像,想把之前的诡异片段删掉,免得看着闹心。拉到秀莲第一次出现的那天凌晨,也就是画面出现横纹的那段,我鬼使神差地放慢了速度,逐帧播放。
在横纹最密集的那一帧,画面的角落里,也就是西厢房的窗玻璃上,突然闪过一行模糊的字迹。我把画面放大,又调亮了对比度,终于看清了那行字——不是用手写的,像是用指甲刻在玻璃上的,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1983.10.17”
我愣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跑去问父亲秀莲跳窗的日期。父亲想了想说,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只记得是1983年十月中旬,那天是个阴天,下着小雨。
我拿出手机查了一下2020年的日历,10月17号,正是我搬回老院的那天。而晓梅的预产期,也恰好是2021年的10月17号。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看见一个穿蓝布褂子的女人,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坐在西厢房的炕沿上,轻轻地哼着歌谣。她转过头来,对着我笑,脸上没有血色,却很温柔。她把婴儿递到我面前,我看见婴儿的小脸上,有和晓梅一模一样的眉眼。
我猛地惊醒,一身冷汗。晓梅睡得很熟,手放在肚子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第二天,我把西厢房的窗户用砖封了起来,又在院子里种了几棵桃树。监控我没有拆,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
2021年10月17号,晓梅顺产生下一个女儿,眉眼清秀,很健康。我给她取名叫念安,希望她平平安安,也希望那个在老院徘徊了三十七年的灵魂,能真正得到安息。
有时候我会想,监控里的到底是不是秀莲的魂儿?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我宁愿相信,她只是放不下当年的遗憾,回来看看,看到晓梅和孩子都好好的,就放心地走了。
现在的老院,青砖瓦房被我重新翻修了一遍,西厢房改成了婴儿房,阳光透过新换的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念安已经会走路了,偶尔会指着西厢房的墙壁咿咿呀呀地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我问她看见什么了,她就咯咯地笑,伸手去抓墙上的影子。
我没有再提起过监控里的事,也没有再看过那些录像。有些事,或许不必追根究底,留在心里,当成一段关于时光、关于遗憾的记忆,就够了。只是每当深秋的夜晚,风吹过院子里的桃树,叶子沙沙作响时,我总会下意识地看向西厢房的方向,心里默默说一句:“秀莲姑,放心吧,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