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想起,后天就是重阳节。
回到小楼时,天已经黑了。我推开门,发现客厅里的灯自己亮着,三楼卧室的窗户开着,风把窗帘吹得飘了起来,像是有人在里面招手。我咬了咬牙,决定今晚就把这件事了了。我从储藏室里拿出那件旗袍,抱在怀里,旗袍还是像冰一样冷,领口的海棠花似乎在微微发烫。
我走上三楼,卧室里空荡荡的,只有衣柜门开着,里面黑糊糊的,像个无底洞。我把旗袍放进衣柜,刚要关门,突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一股冰冷的气息贴在我的脖子上,细细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把我的衣服拿走了?我等他回来,要穿这件衣服见他的。”
我浑身僵硬,不敢回头,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他不会回来了。”
“会的,他说过会回来的。”那声音带着哭腔,“他说等打完仗,就回来娶我,带我去看海。我等了他三年,他怎么还不回来?”
我感到脖子上的印记越来越烫,像是有血在里面流动。“对不起,”我哽咽着说,“我帮你找他,好不好?我帮你问问,他到底去了哪里。”
怀里的旗袍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有风吹过。那个冰冷的怀抱渐渐消失了,耳边的声音也没了。我转过身,卧室里空荡荡的,只有衣柜门缓缓关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轻轻合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我在三楼卧室的桌子上放了一盏油灯,旁边摆着那张写着“民国三十六年,秋,与君别”的照片。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映得照片上苏小姐的笑容格外温柔。我坐在桌子旁,直到天亮,再也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也没有看到那个白色的影子。
第二天,我去了市档案馆,查了民国三十六年的军事档案。在一堆泛黄的文件里,我找到了那个军官的名字——他在调往前线的第三个月,就牺牲在了战场上,遗体没能运回来,只留下一封写给苏小姐的信,信里说:“待山河无恙,我必归乡,与卿相守。”
我把信抄了下来,带回小楼,贴在衣柜门上。那天晚上,重阳节,我又在三楼放了一盏油灯。半夜时,我听到衣柜里传来轻轻的叹息声,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衣柜门上的信不见了,只有那件月白色的旗袍,整整齐齐地叠在衣柜里,领口的海棠花,像是褪去了血色,变得淡雅起来。
后来,我再也没有在小楼里遇到过怪事。只是每个重阳节的晚上,我都会在三楼放一盏油灯,有时候会看到窗外飘着一朵白色的花,像是海棠,又像是梨花,风一吹,就不见了。
有一次,我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张新的照片,夹在那些旧照片里。照片上,苏小姐穿着那件月白色旗袍,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两人笑得格外开心,背景是一片蓝色的海。照片的背面,还是那娟秀的字迹,写着:“民国三十九年,秋,与君见。”
我把照片放在桌子上,对着它笑了笑。窗外的风轻轻吹过,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像是有人在说,我等的人,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