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郑州三日,苏清沅改走太行山东麓的便道。秋霜染白了道旁的枯草,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远处的山峦如黛,隐在云雾里,偶尔能看见樵夫留下的柴薪,却鲜少遇见行人——这是萧策在舆图上标注的“安全路线”,虽偏僻,却能避开官道上柳承业的眼线。
她按照舆图指引往西北而行,身上的碎银已所剩无几,白日里就摘些野果、掬些山泉充饥,夜里便找山洞或破庙歇息。原本细腻的手掌磨出了血泡,被风吹裂,渗着血丝,她却舍不得用金疮药——那是留给萧策的。
衣襟里的玉戒始终暖着,像一团小小的炭火,支撑着她一步步往前走,连脚上的布鞋磨破了底,踩在石子路上疼得钻心,都似不那么难熬了。
这日黄昏,她走到一条溪边饮水。溪水清澈,映着天边的晚霞,她掬起一捧水,刚要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声音急促,不似赶路的商旅。她猛地回头,只见三匹黑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身穿黑衣,手握弯刀,为首者脸上有一道斜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眼神像饿狼般凶狠,正死死盯着她。
苏清沅心头一紧,萧策曾跟她说过,柳承业手下有批死士,专司清除异己,这些人怕是冲她来的——他们定是怕她找到萧策,戳穿构陷的阴谋。
她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山林里跑,裙摆被枯枝勾破,小腿被划伤也顾不上,只知道要跑,要离这些人远些。
“想跑?”斜疤男人冷笑一声,勒住马缰,翻身跳下,弯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柳大人有令,留活口,带回去问话!”另外两个黑衣人也追了上来,三面夹击,将苏清沅堵在一棵老槐树下。
斜疤男人一步步逼近,弯刀挑起她的衣领:“说,你是不是要去黑风口找萧策?那叛将早就死了,你还折腾什么?”
苏清沅攥紧拳头,指尖的血泡被捏破,渗出血来:“萧将军不是叛将,是你们构陷他!”
“嘴硬!”斜疤男人眼中闪过狠厉,弯刀猛地劈向她的脖颈——这一刀又快又狠,带着风声,显然是要下杀手。苏清沅下意识地闭眼,心想这下怕是要见不到萧策了,可就在刀光即将及颈的刹那,胸口的玉戒突然爆发出灼人的热浪!那暖意瞬间席卷全身,她仿佛被一团金色火焰包裹,眼前闪过刺眼的白光,随即听见“当”的一声脆响,像是金属相撞。
她睁开眼,只见那把弯刀竟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斜着劈在旁边的老槐树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斜疤男人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邪门!给我上,抓活的!”
苏清沅跌坐在地,小臂传来一阵刺痛,抬手一看,只见一道浅疤从肘弯延伸到腕间,渗着细密的血珠——这伤口本该致命,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挡过,只留下皮肉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玉戒的温度骤然回落,只余一丝温热贴在胸口,像是完成了使命般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西夏战俘营里,萧策正靠在冰冷的土墙边。
铁链锁住了他的双脚,铁镣磨得脚踝血肉模糊,肩头的箭伤还在流脓,黄色的脓水浸透了破烂的囚衣。
连日的饥饿让他连睁眼都费力,只能靠偶尔从铁窗缝里漏进来的阳光判断时辰。忽然,左臂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有重锤狠狠砸在骨头上,“咔嚓”一声轻响,臂骨竟生生断裂!
“呃——”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囚衣,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看守的西夏兵见他异动,提着皮鞭走过来,一脚踹在他胸口:“汉狗装死?再动就抽死你!”
萧策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破布,却死死盯着自己的左臂——这痛楚绝非外伤所致,倒像是有人用刀劈在他的骨头里,每一寸都在疼。
他猛地想起临行前给苏清沅的玉戒,那契约咒言在脑海中清晰浮现:“戒护其主,我承其痛”。
清沅出事了!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铁链拽得重重摔倒,断裂的左臂撞在墙上,又是一阵剧痛。
视线模糊间,他仿佛看见汴京的月光下,苏清沅正坐在窗前为他缝补征衣,指尖的玉戒映着烛光,她还笑着说:“等你回来,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桃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