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浅不一的绿意沿着河边层层晕染。
溪水潺潺流过卵石,在转弯处汇成一汪清潭。
此处依山傍水,景致极佳,确是个踏青的好去处,也是京中人们踏青的热门去处。
在他们到来之前,他们先到的人家已在各处安顿下来。
近处平坦的草地上,零星散布着几家平民百姓。
粗布垫子随意铺开,竹篮里装着油纸包的馍馍和咸菜。
几个半大孩子在空地上追逐嬉戏,笑声清脆,毫无拘束。
大人们坐在树荫下交谈,时不时抬头唤一声“慢些跑“。
稍远一些,临近溪边的几株垂柳下,则能看到几家略显富足的人家,仆妇们正忙着从食盒里取出芝麻饼和蜜。
主人家则坐在锦垫上,悠闲地赏看水光山色,偶有老夫子模样的长者扶着胡须,对着水面吟哦诗句。
最惹眼的是西边那片桃林。
四五家勋贵府邸各自圈了地盘,搭起彩幔、布置了桌椅屏风。
华丽的马车停在一旁,身着绫罗的公子小姐们,或围坐品茗谈笑,或三五成群漫步林间,仆从们垂手侍立,随时听候差遣。
各色人等,贫富各异,难得和谐,互不干扰,倒也生动有趣。
宋瑶骑在马上,目光扫过这纷杂却并不混乱的景象,并未出声驱赶。
地方足够开阔,这些人碍不着他们的事。
...
以永宁长公主的长子褚砚为首的一众年轻公子哥儿,和其余官员,远远看见了刘靖这一行显赫的队伍,立刻整理衣冠,快步迎了上来。
褚砚容貌俊朗,身着杏子黄绫纹圆领袍,玉带扣着纤瘦腰身,行动间带着勋贵子弟特有的矜贵与利落。
他率先躬身,声音清亮而恭敬:“给表哥请安!没想到今日能有幸在此处遇见表哥。”
“给庆王殿下请安!”
他身后那些公子哥儿个个屏息凝神,纷纷跟着行礼,态度皆是小心翼翼,动作拘谨敬畏。
人群末尾跟着个中年商人邬利则,正学着前头七品小官的动作躬身行礼。
去年他十四岁的独子邬怀真中了秀才,如此年轻的秀才,在偌大的燕朝都算得上奇事。
他也趁此抓住机会做大做强,并将家业迁来京城。
多方攀附,前些日子才和一个七品京官搭上线,今日邀其家眷一同出门踏青。
这才跟在官员身后见了次世面。
邬利则偷眼去瞧马背上的庆王刘靖。
刘靖端坐于通体玄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之上。
骏马筋肉虬结,此刻却在他胯下异常温顺,只是偶尔不耐地踏动蹄子,刨起些许草屑泥土。
这位庆王殿下今日并未身着过于打扮,仅是一袭青色暗云纹常服,墨发简单束起,再无多余饰物。
可越是这般简洁,越衬得他面容俊美绝伦。
眉如墨画,眼若寒星,鼻梁高挺如山脊,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而在庆王身前,还坐着个小孩,看着三四岁。
这般年纪,又能被庆王如此宠爱,与其共乘,邬利则想了想,应当是那位宋侧妃所生的五少爷。
其今日也穿了一身裁剪合体的小小骑装,颜色是与庆王相呼应的深蓝。
玉雪可爱的小脸上,不见孩童应有的懵懂与好奇,反而努力模仿着父亲的神情,试图平静与威严。
下方以褚砚为首的众人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无人敢轻易抬头。
风掠过草尖的声音,马匹偶尔的响鼻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刘靖并未刻意显露情绪,垂眸平静扫视着下方躬身行礼的众人。
最终在褚砚身上停留一瞬,才淡淡开口:
“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