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能感受到，那道身影之上所散发出的那股与自己同源，却又比自己宏大、圆融了亿万倍的【鸿蒙大道】的气息！
是那位布下了“守护帷幕”的上古鸿蒙道祖！
他在战斗。
他在守护。
他在为所有的“存在”争取着最后一丝喘息之机。
最终，他败了。
那柄断裂的石剑，彻底化为了齑粉。
他那伟岸的身躯，也缓缓地倒了下去。
在他即将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
一道充满了无尽疲惫、无尽不甘，却又带着一丝微弱希望的残缺意志，跨越了时空，跨越了因果，响彻在苏晨的灵魂最深处。
“堤坝……崩毁……谁人……可独断万古……”
“源头……已逝……后来者……当……另辟……新路……”
“轮回……已断……若见……彼岸……那朵……相似的……花……”
……
幻象轰然破碎。
苏晨的意识猛然回归。
他依旧盘膝坐于那青石道台之上，手中依旧端着那只早已空空如也的茶杯。
但他的后背，却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的道心，那颗早已圆融无暇、万法不侵的【鸿蒙真我归一道果】，竟在剧烈地颤抖！
那场幻象太过真实。
那场战争太过恐怖。
那种面对最终的“大寂灭”时的无力感与绝望感，太过刻骨铭心。
他第一次，对自己所走的这条路产生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怀疑。
连那位比自己强大了亿万倍的上古鸿蒙道祖，都最终战败陨落。
自己这条继承而来的所谓的“鸿蒙大道”，真的是正确的么？
真的能战胜那最终的天启之疫么？
“道友觉得此茶味道如何？”
万宝商人那笑呵呵的声音，将苏晨从那几乎要让他道心失守的混乱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苏晨猛然抬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上依旧挂着和气生财笑容的胖商人。
眼神之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他知道，刚才的一切绝非是简单的幻象。
这杯茶，这万宝商人，让他看到了一角被掩埋在时光最深处的最残酷的真相！
“道友究竟是谁？”苏晨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我？”万宝商人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只是一个在这混沌海里做点小生意的糟老头子罢了。”
他看着苏晨，那双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赞赏，又似是惋惜。
“道主不必惊慌。你所看到的，既是‘果’，亦是‘因’。”
“有些路断了，便需要有人去重新连接。有些源头枯竭了，便需要有人去开辟新的河流。”
“你所看到的‘终结’，或许也只是另一个更加宏大的‘开始’。”
他的话语依旧是那么的模棱两可，充满了禅机。
但苏晨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似乎在鼓励自己。
也在指引自己。
苏晨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自己那翻江倒海的道心平复了下来。
他知道，纠结于自己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的真相，毫无意义。
当务之急，是走好眼下的路。
“道友，我来此想买一份情报。”苏晨开门见山地说道。
“关于‘万界守护者议会’，以及如今混沌海战场对抗‘天启之疫’的所有情报。”
“呵呵，好说，好说。”万宝商人似乎早已料到苏晨会如此问。
“情报，老朽这里有的是。而且，可以分文不取，全都送给道主。”
“哦？”苏晨眉头一挑，“道友的条件是？”
“我的条件很简单。”
万宝商人的脸上，第一次收起了那副商人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要道主一个承诺。”
他看着苏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将来，若有一天，道主能真正地超越这片混沌海，踏上那传说中的‘彼岸’。”
“若你在彼岸看到了一朵因为迷路而独自盛开的白色小花。”
“请你务必将它带回来。”
“交给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苏晨都无法看透的深深的哀伤与执念。
苏晨沉默了。
他不知道商人所说的“彼岸”在何方。
也不知道那朵“白色小花”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但他能感觉到，这个承诺背后所牵扯的因果，其沉重远超他想象。
甚至，可能比对抗那天启之疫本身还要更加的巨大。
“好。”
许久之后，苏晨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无论前路如何，他苏晨有自己的道。
亦有自己的担当。
“多谢。”
万宝商人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他那紧绷的身体再次放松下来，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他伸出一根肥胖的手指，对着苏晨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道无比庞大、也无比详细的信息洪流，瞬间便涌入了苏晨的识海。
那并非是普通的玉简或神念。
而是一张仿佛由整个混沌海的法则所亲自绘制的“大道星图”！